我拿著一片資料光碟,一路欣喜的朝眼前的研究室邁進,來到門外,立即輕輕的在門上敲了幾下,問道:「老師,你在嘛?」
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一聲「進來吧。」
我扭開了門把,朝裡頭走了進去,見到老師正在整理那份名為「delete」的研究資料,便高興的開口道:「老師!咱們這一次真的成功了。」
「真的!那是什麼時候的事。」老師頗為驚訝的抬頭望著我。
我將手上的資料光碟遞給老師道:「就在剛剛不久,全部的研究技術、理論資料,甚至包含剛剛印證的實驗成功畫面,都儲放在這張光碟裡頭。」
老師欣喜地取過光碟後,連忙吩附我立即將房內的窗簾緊拉一起,不讓外頭的晨曦陽光及任何視線滲透進來。
然後便將光碟置入電腦,讀取裡頭的資料,首先撇去裡頭無數的資料文件檔,先開啟儲放在光碟內那個唯一的影像檔。
影像檔開啟後,老師像是十分期待著裡頭的畫面,而我則是站在老師的身後,以陪看者的心態注視著電腦營幕。
影像初始的畫面出現了一個年輕人也就是我,那時我正在為一隻麻醉後的小白鼠,植入「delete」程式的晶片。
植入成功後,我對著畫面道:「第18487次技術實驗,第一步程序完成。」
語話一完,畫面立即切到一個比較空大的透明密室,裡頭只見一隻小白鼠正在裡頭跑來竄去,接著畫面移到我的身上,只見我正在用麻醉劑注射到一隻小花貓的體內,待小花貓陷入昏迷中,便將牠置放到那個透明密室的中間。
而此刻那隻小白鼠有如驚慌失措一般,在角落邊對著小花貓吱吱叫個不停,一旁的我則對小白鼠那種行動模式,很滿意的點點頭,待見一切準備妥當後,便立即打開一旁的電腦,然後再對著畫面道:「第18487次技術實驗,第二步程序完成,準備進入驗收階段。」
倏然畫面一換,呈現的是一台電腦營幕裡頭的畫面,畫面中的鼠標正移到一個「delete」的應用程序圖示,接著點了兩下,「delete」的程式立即開啟。
眼見畫面跳到一個腦波圖畫面,在腦波圖畫面下,有個小小的視窗畫面,裡頭正呈現出小花貓的身態,其視窗畫面呈現的角度,似乎是以小白鼠的角度來望看。
只見腦波圖的左側,有幾個按鍵,其中有一個「Memory locking」,按了下去,接著跳出一個視窗,裡頭呈現出密密麻麻的綠色線體,不久在有些綠色線體上面,慢慢浮出紅色的小標點。
片刻後,又出現一個點選視窗,裡頭有兩個選項,分別是「cancel」、「delete」的按扭鍵。
另一方面,我從密室裡頭將小白鼠提了出來,且為牠注射麻醉劑,待牠昏迷後,再放回密室。
然後將鼠標移至「delete」點按下去,過了不久,畫面中出現個「FINISH」的字樣。
這時候影像畫面回到那間透明的密室,靜靜等待小白鼠的甦醒,等待的中途,我再一次替小花貓注射麻醉劑,讓牠能夠一直再沉睡下去。
此時,老師和我一直凝視著電腦營幕,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畫面中的小白鼠突然有了動作,只見牠緩緩的動了起來,四肢的活動力似乎看起來有一點遲緩,或許是麻醉藥效尚未完全退離。
過了一陣子,小白鼠終於活動自如,也開始在那小密室裡頭,奔竄不停,有的時候還移動到小花貓的身旁,在那裡聞來嗅去,彷彿忘了牠自己之前對小花貓是充滿多麼恐懼。
而此刻的我則是一種欣然的神態,因為「delete」多年來的技術實驗,終於在這一刻上有了重大的突破。
影像畫面結束後,老師將資料光碟取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的喜悅快意,反而充滿凝重的表情。
我望著老師的臉色神態,十分不解道:「老師,您怎麼了。」
老師回看著我,緩緩道:「阿榜,你還記得當時咱們一開始想研究出「delete」的想法嘛?」
我緩緩回道:「人都有痛苦的過去,如果有一天,真能對所有的煩惱、痛苦,一次「delete」的話,該有多好,也因此才會有「delete」的研究。」
老師再說道:「當初,我同意這項研究,主要是從來沒有人嘗試過,但如今仔細想想,若沒有了痛苦的體驗記憶,怎會知道什麼叫做快樂呢?況且這世上總有出乎意料的情況出現,人類若因「delete」的存在,可能會是一個沒有痛苦、沒有煩惱的世界,而存活在這種世界的人類,又會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呢?另外若被有心人利用,是否又會造成另外一種人類的末日危機。」
我一聽,不禁一陣訝然,心中更是產生無數的迷惑,腦中不斷地自說道:「沒有了痛苦,快樂還存在嘛?」
這句話也一直不停徘徊在我的腦海中,我思索了許久,還是想不出任何可以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老師將光碟取出後,順便將他擁有的「delete」所有資料,全部整理出來,然後放在桌子上。
我看著老師的舉動,不禁有點激動道:「老師,您該不會要我放棄這多年來研究成果嘛?」
「第一階段的「delete」實驗已經成功了,下一個目標階段則是申請人體實驗,老師尊重你的決定,畢竟這份研究,你付出的心力比我還要多上數倍。」老師拍拍我的肩膀,然後便走出研究室,獨留我一人面對著眼前的抉擇。
* * *
自從早上我捧著一堆研究資料回到研究室後,滿腦子裡都在想像著「delete」存在的未來世界有可能會是什麼樣的情況,是不知何謂痛苦的幸福世界?還是只存在著美滿快樂的幻想世界?
就在我腦中想法不斷的擺移思索的時候,突然一通電話鈴鈴作響,打亂了所有的思緒。
我拿起電話一聽,只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名男子慌張聲道:「阿榜,老師他出車禍了,現在人在xx醫院,事情的經過是……」
我聽完後,立即掛下電話,便匆忙地趕緊開車往醫院駛去。
來到醫院,只見師母正和一群同學正在手術室外坐著,有些同學則是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著,而一些眼尖的同學看到我來,也紛紛喚道:「阿榜,你終於來了。」
我點點頭對著他們,急問道:「老師,現在怎麼樣了。」
其中一名男同學回道:「老師已經進入手術室也有二、三個小時,還不知道手術的情況。」
我自喃自語道:「剛剛老師才和我聊著,怎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
隨即我也和其他的同學一同雙手合十,為老師默默祈禱平安,而有一些同學則是靜不下來,不停的來回踱步,臉色上也皆顯出心中急切的不安。
等了許久,外頭的手術紅燈,終於暗了,接著只見到幾名護士推著老師出來,直奔加護病房,這時主治醫師也從後走了出來。
我們立即向前圍去,只見主治醫師緩緩道:「幸好緊急送到醫院,現在已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腦部神經受損,好一點可能會喪失記憶,壞一點可能會成為植物人,不過一切還有待觀察。」
聽完主治醫師簡短的回話後,眾人的心依然是悲傷難耐,這時主治醫師請師母先去辦理住院手續,而他則是因執行手術而感到疲累,跟眾人打聲招呼後,便先回休息室暫時歇息。
見師母與醫師離去,而我則對著各位同學道:「與其在此哀愁,不如積極勇敢的面對事實。」
這時,有些同學自告奮勇要前往各地香火靈驗的廟宇祈求平安,而我此時心中所想的則是早上老師對「delete」的想法。
* * *
自從老師出車禍的十多天後,我除了每天撥空去醫院看老師外,其餘的時間仍然在研究室中埋頭研究我的「delete」實驗,從一開始的小白鼠,慢慢轉移到小花貓,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案例,使得我不忍因老師的一句話,而捨去多年來的「delete」研究。
這天,我依然和其他同學來到醫院探視老師,而此時老師也已經化險為安,且清醒了過來,只不過腦子一片混亂,充滿了許許多多片段的記憶,就連他也不知我們是誰,只知有這個印象,但卻想不起來。
師母對著我們道:「能夠活著回來,就算是喪失一些些記憶,那也是值得的。」
見到老師這種模樣,再聽到師母那種自我安慰的話,有些女同學當場淚流滿面,師母則是在旁安慰她們,而此刻的我,腦中突然對「delete」有了一種很奇特的想法。
在探視完老師後,我向其他同學打聲招呼後,便急忙趕回研究室。
一回研究室,我立即取出所有的「delete」的研究資料,其中針對「delete」的特製技術晶片,不斷地想這技術晶片,既然能夠從腦波中去搜尋潛藏的記憶,那是不是也可以從中找到過去流失的記憶。
「delete」的研究是一種如何在『有』轉成『無』,假若換過來,不就是一種回復的過程,那正是尋找過往流失的記憶,因為曾經存在,所以就有回復的可能性。
想到這裡,我的研究心又開始熱了起來,記憶的刪除或許會為這個人世間帶來難以想像的後果,雖然可能會有好的局面,但影響的程度太大了,而這個記憶的回復,絕對可以為社會帶來某項正面的助益。
我打開電腦,將裡頭的「delete」的資料全部整理一次,只要有關於「delete」特製技術晶片的研究的部份,全部備份保留到新的研究檔案,然後點選所有的「delete」檔案,輕輕的按了一下『刪除鍵』,接著跳出了一個確認的刪除視窗。
此時腦子中則想起過去多年來對「delete」所付出的心力,如今毅然的要將其永遠的「delete」,心中總是有種捨不得的意念,而電腦營幕中的鼠標也一直在『是(Y)』與『否(N)』之間,來回擺移不定。
我深吸一口氣後,輕輕地按了『是(Y)』,靜靜觀看著資料慢慢移除中,全部完畢後,我心中宛若放下了一顆大石,但卻湧起一股熱,因為我知道接下來的研究路可能會是非常坎坷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