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玉羊-小田真柏│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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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11：玉羊
作者: 小田真柏	日期: 2024.05.23　　天氣: 　心情:

晚上邱韻吉打電話給林雅強，問他是不是住亞洲城，約他一起去看畫。林雅強丈二金剛摸不著邊：「我們這邊有畫展？」樓下大廳常舉辦藝文類活動，他通常路過時瞅幾眼而已。

原來邱韻吉受長輩之託，幫忙找一幅「虎畫」，住宅風水用。有人介紹他一位書畫家，他也住亞洲城。「怎不去傳統裱框店或畫廊找？」林雅強問，他正在鏟貓砂，貓咪從他進家門就鬼吼鬼叫，早上忘記幫牠清理就出門了。

「看了好幾家，沒有滿意的，老虎看起來不是要吃人就是像病貓。」邱韻吉還在路途上。林雅強覺得好笑：「差不多就可以了吧，只是風水畫。」邱韻吉罵他不懂，就是風水畫要求才高。林雅強心想不懂的人是邱韻吉吧，不知他是否先打聽過該畫家的行情價，挑畫及談價通常還是得透過仲介比較方便。

林雅強站在大廳門口等候邱韻吉，四周張望尋找「畫家」身影，他猜想一定是那位蓄絡腮鬍戴粗框眼鏡的高個兒。

邱韻吉抵達時，環顧金碧輝煌的大廳看了好一會兒：「好小子，原來你住在豪宅呀，平日還跟我裝窮。」林雅強無奈苦笑：「就是繳房貸才窮啊。而且這邊就大廳漂亮而已。」邱韻吉拿出手機撥號找人，林雅強看見那位住十六樓有著健美體格、戴無邊框眼鏡的楊委員走過來。

三個人在大廳互遞名片，林雅強和楊潔民見過對方，雖不相熟，還是讓氣氛很快熱絡，不限於冷淡的客套。招呼後，由楊潔民引導前去搭電梯。林雅強跟在他倆後頭，細細看了楊潔民的名片，和他之前想的不同，這位擁有Range Rover、Benz及重機的男人竟然是國中老師。

他想起去年高中同學會時，有位任職高中教師的同學也是開新出廠的寶馬到場，打扮光鮮入時，儼然老闆模樣，在聚會裡很出風頭。聽別人說他除了在學校教書，地利人和之便下開了間補習班，還在補習班樓下開自助餐店，年收入上看千萬。另位任職於私立大學助理教授的同學在林雅強耳邊咕噥：「早知我也去教高中，最近在大學裡教書的收入已經比不上國高中教師了。人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真是一點也沒錯啊！」

林雅強忍不住又將楊潔民的名片重新看一遍，沒有補教頭銜，只在社區大學授課教書法。他心想這人的作品價格應該很高，平日只穿梭在二手店的邱韻吉一定會被嚇壞。

林雅強正自發怔時，已到楊潔民十六樓的住家，穿過寬敞的客廳，進入書室。

茶几及書桌上，擺放了四件主人預先拿出的畫作。邱韻吉不急著看桌上的畫，倒是輕鬆站著欣賞三面牆上掛的山水、梅花水墨畫及書法和楊潔民聊天。林雅強僵硬的坐在沙發上，他和邱韻吉平日只管買古玩，熟門熟路進退自有餘裕；買畫畢竟是頭一遭，還大搖大擺跑來畫家家裡，不知會如何得罪人家。
　　
不懂水墨畫搭不上邊，林雅強自顧自地細看室內擺設，簡約樸素中不失大器，應是經過精心佈置。矮櫃上一件泥塑魯迅雕像，還有一件壽山石金玉滿堂雕件，林雅強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趨前觀看，認真的瞧了好一會兒，沒看錯的話應是老高山。山坑石需油養，主人顯然沒照料，看起來有些乾燥，卻無火氣也無裂，還有幾處溫潤通透；巧色巧雕刀工繁複，魚兒和荷葉線條生動自然，雖然陳舊，不失為一件好作品。

在中國古代的文化創作中，寫實或象徵的魚圖案是常見到的內容，數量眾多，且起源得早。一直到現在，中國人年夜飯桌上一定要有條紅燒魚，水墨畫的魚是畫家基本功夫，家中沒池子的也想辦法弄個水族箱養魚，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一般的印象中，是以魚和餘字同音，故將它用來表達「富貴有餘」的吉祥之意，這算是一個訛傳。審視源遠流長的歷史文化，魚的意象應是闡述古代農耕漁獵生活中「多子多孫多福氣」生殖繁衍觀念。

壽山石旁有一小小的白玉圓雕件，讓他陡地眼睛為之一亮，沒主人的允許他不敢拿起來看，蹲下來平行視物，越看越是激動，心如擂鼓怦怦跳著：這是少見的宋代玉羊啊，那渾圓有力的線條、背脊上的陰刻線、腹部及腿蹄上的金黃沁色，還有那神態…。

邱韻吉看見林雅強蹲在矮櫃前，也走過去看，轉頭問楊潔民：「楊老師平日也收藏古玩？」他很想一巴掌往林雅強腦袋打了去，告訴過他看見寶物要不動聲色，這小子老教不聽。「都是朋友送的，附庸風雅擺著好看而已。」楊潔民微笑回答，他剛看見邱韻吉名片上的「藝品買賣」。

總算開始看虎畫作品。三人圍著書桌討論，林雅強慶幸自己是陪客，沒有鑑賞的壓力，只純粹欣賞，他覺得四張都不錯，不落俗套。也許是玉羊開啟了他身上的老文物雷達，不一會兒他的眼光移到書案角落的牙雕和印石，這次他忍不住開口：「楊老師，這方印石可以讓我上手看看嗎？」

林雅強小心翼翼以手指托著隨形印石，一眼看出是水坑桃花三色荔枝凍，渾圓通透的好料子，紅如山櫻、黃似蜜蠟、白若水晶，三色過渡自然，桃紅細點濃淡不一飄散石中各處，光彩奪目；更好的是上頭的雕飾──米芾拜石圖，意境特佳：「這也是朋友送的？」

「嗯。」楊潔民似不耐煩應道。

「料子美雕工好，米芾也是書畫家，送禮的人很用心。」林雅強發自內心讚賞，另一頭想的是可惜已刻印，所以他沒拿放大鏡出來看印石上落款的是不是名家。放下印石後，眼尖的他又瞥見旁邊的筆洗，一是段泥，一是銅紅釉，工藝看起來都像是老件，他在心裡不停尖叫，但沒勇氣再提出要求上手看，畢竟今天是來看畫的。

林雅強覺得口渴，但主人似乎不打算招待客人茶水，他不停地抿嘴濕潤嘴唇。好不容易，女主人用托盤端著茶點走進來，看見茶几上的畫作，輕聲請大家到客廳用茶。邱韻吉和楊潔民倆人聊得正起勁，林雅強顧不得失禮，一溜煙跟著女主人後頭到客廳去。

女主人偶爾在搭電梯時遇見林雅強，知道是同一棟的住戶，就不見外的坐下來陪他喝茶。林雅強遞上自己的名片自我介紹，很自然地和她閒話家常起來。她體態勻稱，鵝蛋臉素淨明亮，說話聲音開朗，雖然不是注重打扮的女人，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你專做家用電腦維修嗎？」楊潔民的妻子問他。林雅強給的名片是兼差用的。

「是副業，利用下班時間接一些家庭電腦維修回家做。」林雅強把握機會替自己打廣告。他當初先做過市場勘察，才選擇在亞洲城租房子，這裡入住率高，且周邊相關行業少。

「是到府維修嗎？」楊潔民的妻子似乎很有興趣。

「大部份是到府收件，拿回工作室電腦整理好後，再送回來幫忙安裝。寄放在管理室也可以。」林雅強過去的經驗，進到客戶家中做維修，會對自己造成壓力。這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尤其在私密的空間裡，大家彷彿卸下面具，盡情讓赤裸裸的人性傾洩而出，常讓林雅強感到難堪。

「這樣蠻方便的。好像沒看見你在信箱放廣告傳單？」她邊說邊將名片粘貼在電話簿內頁，林雅強不自覺盯著她手看呆了，心想水蔥玉指應該就長這般吧。

「不急，才剛搬來這兒不到三個月。而且我有時候也會想偷懶，呵。」他微微臉紅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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