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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囚在癡獄的愛你不是單一的
作者: 曼	日期: 2004.11.18　　天氣: 　心情:

致癡獄裡的你：
看著你們的日記，竟感你正處膠著狀態，夜濃情薄，我想你的心裡定然寂寞至焦灼，但問何時你才能浮上岸以結束癡獄的地窖生活？漂流愛情海的終站並沒有附贈橡皮艇，兒你只餘肉身浮木一具。我掛記著你這樣高品質的人卻深陷愛獄，罪名是癡心太狂。然癡心何罪？
癡心不過是愛情迷幻的某種後遺症。
屬於你的時光誰也剝奪不走它的樣貌。你將精華的時光拋出去給你所愛的人，時間再拋回來給你的卻是愛情白骨一堆。當你走在街上眼見滿目是愛人眷屬時不免多所傷慟，然我要説的是你不會是單一的。
我曾經也在其中，愛情廢墟多癡女。
將來這些大街上的愛情美眷有一些誠實的戀人也會化成單一地加入我們的，
別擔心，因為愛情的姿態即擺明如此，除非你願意妥協接受形式的完整〈但心有旁騖或轉移〉，或是將愛情打扮成親情或恩情的模樣〈這也很好，代表人生步入另一個心如止水階段〉。否則愛情定然是會伴隨著迷戀迷幻等吸引特質而消失的，所以你這樣的愛情動物，根本是注定要走上寂寞旅途，因為你所憑藉的愛情是絕對的獨特的且至高無上的高濃度高單位品質，非其他事物可替代的
。既無以被替代，那將注定流失成夢幻的泡影。
除非你愛的是你自己，或是你愛的其實是愛的信仰。但這都不是愛情動物所想擁抱成全的客體，愛情動物裡的〈他者〉常常是非常現實的奇異存在，是自我愛慾的裂鏡，這道裂痕是必須存在的
，如此才彰顯出愛情〈合而為一〉的不可能。
愛情於我不論是欲求不得的低迴神傷或是正處迷戀高峰的昂揚，愛情本身即有讓人如囚於『癡獄』裡的兇險，身心為之暴烈或為之溫柔，端賴愛情典獄長的恩典與否。
你我聽聞太多幸福的故事，但那在我看來不是愛情，真的，愛情的贗品繁滋
，許多人找到的愛情都是一種可以讓人生允諾成真的愛情。但愛情本質無關於允諾，愛情甚至和死亡底層恍似，是渾身如喜悅的痙攣通體，是柏拉圖所說的
『神聖的瘋子』。戀愛時，我們常已成了某人的俘虜，精神如此，肉身亦如此
。所以愛情太難太難，身與魂，精與氣
，不留一絲一毫地全然拋給一個陌生客體，且還抵達了永恆，這宛如愛情神話
。因之愛情的絕對純度太難，所以有人終其一生所擁抱的其實只是一種安全的關係，或是一種體貼一種關心，但那不是愛情的『魔幻』本質。
愛情美好的本質裡一定蘊含離別的種子。揮手的姿態是生命的常態。
我真真羨慕許多人可以找到他們自認的今生唯一，於我簡直是堪難忍受堪難成全的究竟。我今日在陽光燦爛下游泳
，流光幻影如愛情蜃樓之迷惘成灰。我在無比的安靜裡只聞水流泣聲，坐在水底藍白兩色的磁磚上忽然想要掉淚，然肉身乾涸多時已然無淚可流。陡然大白天裡暴露於光之下的地窖穴居人，是那樣惶惶惻惻，像是白日鬼魅漂流到歡樂人間的游泳池畔，如此陰陽對比，似乎說明了我這些時日的黑暗之心。作為一個愛情的擁抱者，愛情必然在甜蜜之後發出的苦澀之味從來尾隨在旁。癡獄裡的你，我這樣坦然剖白，只是為了再次減緩你的寂寞。世間愛情多寂寞，你的寂寞不會是單一的。
我想不知你們聽過娜妲莉‧韓絲所寫
的：『結果不是凱旋就是潰散，不是生就是死。』『我竟然還有呼吸，我到底在這張床上躺了多久？......記憶只剩少許的浮光掠影。我僅僅記得他，至於我自己，腦海裡則是一片空白，一切的一切將我推向離去的你，我記得我愛你
，我依然深愛著你，生生世世此情不渝
。』讀到此，我在池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是因為水，是因為文字底層的冷冽。
韓絲真是愛情的箇中之人，得愛之如真如幻三昧。
愛情像是有著金粉熠熠的魔法，沾上了就得救了，離不開了，著魔了。但它也隨愛之客體的滿足與離去消亡。愛是某種天賦的能力，愛是引力，是精神投射，是生命原型的流轉....我們可以說出一堆關於愛情，然而愛情最常排斥的卻是『真實』。
於是愛情的喪鐘未敲，然墓碑已刻。追愛者不捨不棄，繼續書寫：『所有的一切都扭曲變形，大的巨碩，小的超微
。我的人生一片空白，因為失去你。..
..從今而後，你斷然的離去已經成為我的宿命，時間分秒逝去，生命就這麼一點一滴棄我而去。』『寂寞暗夜，一場掠奪，因你而起。....因為隨著我的消亡，她正輕哼著喜悅的歌吟。』
隨手拈來如詩的苦痛與卑微，真叫人不忍卒睹。介入或質變，愛情破碎的關鍵狀態。第三者悲歌時，另一個她者正喜悅，所關所乎就那麼一個男人。
　然一個男人怎能決定我們的生死？
　我讀這些韓絲的語詞給你聽聽，你就知道你的病情還只是被關在癡獄的地下前幾層，屬於韓絲的已經抵達愛情迷幻劑的第十八層癡獄了。目蓮可以救母，火燄可以化紅蓮，但屬於韓絲的卻是只能化為文字來拔其身苦，只能以書寫來苦其身志。以文字焚燒自己的愛情，此愛情祭壇誠屬高尚，因為韓絲的苦在黑夜裡化為墨水，不斷的受著和他者的甜美記憶的強烈鞭撻與煎熬，也只有書寫有此深度力道了。
　我在韓絲的愛情祭壇遂看見了你我的愛情帝國皆灰。點愛情水燈，燃愛情劫灰，以文章墨水鉛字為招魂旗幡，遂始愛情失語失歡的動物再次取得了精神的回歸權。
　通過這樣的書寫，即時是失去或是遭到背叛〈其實我多不願用背叛字眼，我總以為愛情消失就消失了，無背叛也無忠誠，就只是存在。〉者都能獲得內在時間勝訴，關在癡獄的自我也就漸漸被釋放出來了。
　愛情，微不足道，重要的是要有為愛情本身的那種迷戀。我想提一提我的文學情人莒哈絲〈Duras 〉說的話，莒哈絲和韓絲都是法國人，法國女人最懂得愛情，因為那是她們生活的酵素，沒偶愛情酵素，生活就像燈炮沒有電力。愛情是發光的電力，但看多少人活在愛情失效的黑暗狀態裡而不自知。
　至少，你誠實面對你的失去與匱乏，就像韓絲的書寫一樣，即時是世人不齒的獨白痛苦與喃喃自語，但我以為喃喃自語勝比說些冠冕堂皇的光明話誠懇多了。別輕忽喃喃自語，誰沒有喃喃自語
，連夢境也是一種喃喃自語啊，何況一個誠懇剖開自我的喃喃自語可以抵達眾人的神界呢。
　癡獄裡的人，緩緩爬出你的雙爪試著走出癡獄的地穴吧，探看外界的溫度。
關在癡獄裡雖是必要的自我面對與反省
，但也別忘了外界的愛情從來都在，像
莒哈絲說的，重要的是保有對愛情的感覺。你看她談的戀愛都是至死方休啊。
　沒有愛情，我將如何渡過這人世之河
？
　是愛情成全了我懂得生命的真相，是愛情成全了我懂生命的離別。愛，因為離別才顯得珍貴；就像生命有限，才顯得活著的用力與多感多傷。愛的纏伏纏繞無可比擬，像是某一頑強的鐵鉤勾住了意志的皮肉，非得如此愛情才能彰顯
它的存在力道。
　然而我們要下得去，就要上得來。之於愛情，之於一切，都得如此才不會被反噬反撲。下去探看生命的諸多層面是一種面對黑暗的能力，不論生命的深淵或是愛情的癡獄難挨，此類人等總是想真切履踐生命，他們的生命與故事是實　
踐性的，不是聽來的。但是沉墜下去的同時間，也要期許自己不論發生何事發生何種變故都能從愛情的地窖裡爬上來
。
　黑暗深淵，癡心牢房，我們都如履薄冰。
　你是不寂寞的，我時常想起癡獄裡的你，想起你的同時就想起許多男女在人生愛情旅途的艱難跋涉。而我也在其中
，回首在癡獄的長途跋涉，是微笑，是淚水，是哀歡，是心悟，是漸漸浮出水面了。
　我在游泳池畔讀著韓絲，想起了癡獄的你，同為神聖的瘋子，同是愛情的病患，對於受苦、失落甚至是死亡種種我們都是極其敏感的，然敏感並不等於脆弱，我相信即使在愛情客體缺席之下，
一定也另有事物等著我們來成就的。
　屬於夏日游泳池畔的歡愉我雖未抵達
，但我欣喜在這條路上，曾經被關在愛情癡獄裡的不只有你我啊。遙遠的年長的法國女子韓絲，同樣寫下了女子路難行多坎坷的私語囈語，真真是呢喃如詩如夢的文字。我真心將韓絲介紹給你認識，好讓你安然。
　女子有行，是不寂寞。慶幸自己已從愛情癡獄被放了出來了，情業深重如我
，欣喜我這樣一名愛情的苦役犯也終有刑期屆滿之時，我聞到自由空氣的同時
，卻十分掛念著猶扔被關在癡獄裡的你
，愛情的囚奴，你和千千萬萬的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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