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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不孤單的情人節
作者: 窗外的風景	日期: 2014.08.03　　天氣: 　心情:

情人節中午

我一個34歲的女學生來看我

在我家吃飯

我簡單地弄了雞肉煎條魚燙了兩個青菜

可是我們兩個人都吃沒幾口

不是因為難吃

而是因為喉頭梗梗的

食不下咽

我這學生從出生一個月

可能因為璉球菌感染

全身起紅疹

然後所有的紅點都潰爛

鼻子沒有了

一顆眼珠也幾乎失明

爸媽抱到眼科去

打開襁褓時

整個診所的人都驚叫奪門而出

幾乎是賣掉一棟樓房

才把這孩子救回來

多少人勸他們不要救了

可是爸爸含淚跟我說

就是一條生命怎麼辦

那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一對父母

他們把這個小女孩教得很好

給予滿滿的愛

國中我教到她時

孩子的心靈很健康

沒有自憐自艾

只是全身上下都是疤痕

戴著一副眼鏡

眼鏡上有個肉色的假鼻子

視力檢查時

全班同學都回教室去了

我在保健室

和護士阿姨幫她檢查視力

她拿下眼鏡

就是一個黑漆漆的洞

在應該屬於鼻子的位置

有她的那三年

我帶班帶得多輕鬆啊

學生比任何人都努力也更乖巧

大家看著她

大概都覺得自己已經夠幸運了

沒有人敢怨天尤人

每一個都很珍惜自己的幸福

大家感情也非常好

我離婚後

他們每年大年初一都到我家過年

一直到現在成家立業

有公婆有娘家

才開始改一天到買了房子的同學家聚會

我最感動的是

和這位孩子最要好的

竟然是一個很漂亮

功課也很好

現在已經是復健科醫師的女孩

從國中起

她就經常陪著這外表奇特的同學

逛街看電影聊心事

也不在乎她臉上一個假鼻子

還有一顆不會動的眼珠恆常掛著眼屎或不停分泌的淚液

脖子上一道一道的疤痕

一二十年來

她們仍擁有寶貴的友誼

我沒有見到這位來看我的學生已經兩年了

因為兩年前她做了一個慎重的決定

她接受眼科醫生的鼓勵

讓長庚的整形外科幫她做鼻子的重建

是一位年輕的蕭醫師

受眼科醫師之託

還親自打電話到我學生家

主動表示要幫她

我學生以為是詐騙電話

根本不理會

後來是眼科回診時

醫師又詢問她怎麼不理人

之後她才開始去掛蕭醫師的門診

蕭醫師剛從美國進修回來

很願意幫助這位勇敢的小女孩

經過數月的長考

我學生決心要做一個新鼻子

這兩年她經歷了十幾次的手術

聽她講她手術的過程

我很力圖鎮定

從看到她那一刻

其實我還是很驚嚇

目前手術還沒有完全結束

已經有個新鼻子

但眼睛下面的肉還沒有完全整理好

有塊肉的移植可能還沒成功

顏色不一樣

應該要重新移植

我家裡本來都沒開冷氣

我看她有點熱

外套也沒脫

我趕緊找遙控器

電池都失效了

幸好櫃子裡有備用的新電池

趕緊找來換上

幫她開了冷氣

過不久她跟我說

脫外套好不好

可是我不要嚇到

我當然跟她說好好

趕快脫

我不會怕

其實我只是心疼

兩側手肘內好大的疤

醫師從她肋骨上拿了骨頭去做鼻子

沒用完的還埋一小段在她額頭上

也許以後還可以用

手肘上的皮膚跟肉

都補到臉上去了

大腿好像也有

當初額頭上還打水球

把皮膚脹很大很大

然後割下來做鼻子的皮膚

就是從她身上一塊一塊挪來挪去

像補丁般修修補補

她住過幾次加護病房

因為很容易感染

十幾次的開刀

她都不太敢吃止痛藥

就讓它痛個半死

這兩年她很忍耐很忍耐撐過來

她說不知道做重建這個決定對不對

可是這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決定

做了就要堅持下去

她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

手術費用已經花了幾十萬了

大部分用健保

錢都花在部分負擔了

她說會做這樣的決定

有大半因素是為了父母

因為爸媽對她的長相一直很愧疚

她想要整理好

給爸媽一個安慰

只是也沒想到手術難度這麼高

錢要花這麼多

我實在很想包個紅包給她

或者為她做更多

她哥哥弟弟收入也不多

應該負擔都很大

可是這趟來

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看我

平常我們都是在電腦上聊天

她一直希望手術好

能讓我們看到全新的她

現在是因為這一次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進行下一次手術

她很想跟我聊天

交代我不要找其他同學來

她單獨跟我碰面

我很怕傷了她的自尊心

或者以後她就不敢過來找我了

聊完天

她打電話問送她來的弟弟在哪裡

我要她弟弟不要過來

我開車送她回新北市

看到她

我真的很震驚

老天爺給她的磨難未免太多也太辛苦了

真的很不公平

可是她的話語裡充滿感恩

感恩父母家人

感恩老師同學

感恩醫師護理師

感恩她遇到的每一個人

我再不敢說生活艱難了

上蒼已經太厚待我們了

送她回去

我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這一個情人節

我也算不孤單了

透過這孩子

上帝給了我更大的啟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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