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自尊

　　自從跟安祖一夜激情之後，我就不曾再見過她，平常跟我見面聯絡的都是我熟悉的小翼。

　　我確定小翼是人格分裂的患者，但我不確定她只有安祖這一個雙重人格還是有三個以上的多重人格，小翼好像對自己的症狀完全不知情，我想再見一次安祖，將詳情問清楚。

　　我再到國圖去翻查更詳細的資料，也請教了心理學的專家，才知道回罹患人格分裂症的人都擁有特別聰明敏感與軟弱純真的體質，而且在童年時一定在心理及身體上遭遇過重大的創傷或虐待，大腦為了保護身體能在遭受傷害時能夠撐過去，便在瞬時創造出一個強壯堅強的人格來面對傷害，使得原本軟弱的人格可以休息逃避不想面對的傷害。

　　這瞬時分裂出來的人格會一直跟著原本的人格，在日後再遇到重大打擊時就會跳出來替原本人格面對傷害；如果原本人格沒有好好培養強壯的體質，就會逼使大腦在日後面對各種傷害時創造出不同的人格來面對，這就是多重人格的由來。

　　我想，小翼在童年時也曾遭遇到什麼重大傷害，只是安祖不肯告訴我。

　　這段期間，從小翼口中我知道了，鎧的母親不喜歡小翼，反對兩人交往，這也是造成他們爭吵的主因。鎧為了表明自己很愛小翼，決定不顧家人反對要搬出來與小翼同居。

　　看到自己深愛的人為了愛情而憔悴，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我真的很痛恨自己的無能！相對地，我也痛恨鎧的軟弱與小心眼，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母親都搞不定，一有壓力只會找女朋友吵架。

　　可是小翼就是愛著這樣的鎧，一味地坦護鎧，默默地承受那些不公平的對待。

　　每一次我想起小翼、心疼小翼的苦，就好想緊緊抱緊小翼，但是我做不到，小翼的人、小翼的心都不屬於我，我沒有資格這麼做。

　　我只能找菁出來，有時在我家、有時在旅館，一次又一次地將她當做小翼，激情地將我的全部奉獻給她，我的雙手撫摸著菁的身體，腦中卻幻想著小翼的臉孔，那一夜和安祖的性愛成為我唯一的安慰，有時我對菁的瘋狂熱情，連我都不知道是因為單純的性需求還是因為我愛極了小翼。

　　菁會問我愛不愛她？

我不願回答，我也不能回答。這一生我只會愛一個人，那就是小翼，其他的女人，僅只是滿足我的需求罷了。

我知道菁很寂寞，可是我更寂寞，我寂寞得快要死了！無論菁有多愛我，我的心都有一塊缺口，那塊缺口只有小翼能夠填滿，但是小翼現在不愛我，只有性愛是滿足不了我的，我的靈魂需要被小翼深深地撫慰。

為了那份撫慰，我可以放下一切，包括我一向高傲的自尊。

　　明天就是小翼的生日，我早就買好要送給她的禮物，今天，我一定要親手拿給她。Call了小翼，等了一下午，小翼才在傍晚回電話。

　　『森，找我有什麼事？』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拿禮物給你。』

　　小翼在電話那頭沉默了，我知道她在考慮什麼，鎧不喜歡她跟我見面。

　　『我只想見你一面，放下禮物我馬上就走。』

　　『好吧！』

　　三十分鐘後，我站在小翼住處的大門外。在門被打開之前，我的心有些忐忑，上一次我站在這裡，開門的人是安祖，這一次，又會不會是另一個誰呢？

　　門開啟了，小翼微笑地望著我，雖然看來有些憔悴，但精神還是不錯的。

　　『歡迎！森，這是你第一次到我這裡來吧？請進。』

　　那柔和可愛的語調與表情，完完全全就是我最愛的小翼，不是安祖，也不是其他的人格。

　　小翼租的小套房大約四、五坪大，佈置得溫馨柔美，整體以原木與大地色系做為主色調，身在房中會讓人感到心情放鬆。

　　『我把禮物拿給你就要走了。祝你生日快樂！』

　　『沒關係的！我們難得見面，喝杯茶再走吧。』

　　我坐在地毯上，小翼泡了兩杯紅茶，也坐在地毯上。

　　『鎧在我生日之後就要搬來和我同住。其實，他真的很愛我。』

　　『你這是在替他辯解嗎？』

　　小翼低著頭，沉默不語。不久，我發現她措泣著。

　　我為我的魯莽感到後悔不已，為什麼我要傷害這麼一個為愛執著的好女孩？我將小翼擁入懷，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種話傷害你，你喜歡怎麼想像他都是你的自由。』

　　一瞬間，我感到小翼無力地靠在我身上，不一會兒，她推開我，冷笑著說：

　　『你嘴巴這麼說，其實心裡嫉妒得要死吧？』

　　我看見她挑起一邊眉毛，冷冷笑著，眼神滿是挑釁與危險。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是安祖。現在在我面前的人格是安祖，剛才在我懷裡她們的人格已經交換。

　　『安祖，是你嗎？』

　　她不回答我，只是從電腦桌的抽屜裡拿出煙和打火機，點燃一根煙，徑自吞雲吐霧起來。

　　『我一直很想再見你，我有很多事想問你，你是不是知道小翼小時候遇到什麼事？你們又是怎麼交換人格的？』

　　『怎麼？對我產生興趣了？看來你讀了點相關資料嘛。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等哪天我高興了，說不定會說出來。』

　　她將一口煙噴到我臉上，臉上盡是不屑的邪惡笑容。

　　『要不然等會兒你讓我爽了，可能我會告訴你。』

　　我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我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動氣的女子，想不到這樣的一言一行竟是由小翼的身體所做出來的，在她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是如此地讓我憤怒，可是，卻又如此精準地挑起我的情慾。

　　我該怎麼辦？保持我的自尊，轉頭就走。還是聽從安祖的話，以性愛換取一點情報，拋棄我那高高在上的自尊？

　　剎那間，情感戰勝理智，為了小翼，我的自尊算什麼？

　　我握住安祖的手，慎重地問：

　　『你真的會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哈哈哈！你有選擇嗎？』

　　我粗野地親吻她的唇，粗魯而迅速地脫去她的衣服，將她推倒在床上，將我那早已腫脹的下體推進她身體的深處，狂烈地前進後退。

　　我的憤怒與不甘心都藉著在她身上的動作而舒發，我聽見安祖狂野浪蕩的叫聲，她高聲訴說著自己已到達高潮，我不理會她的感受，只是繼續粗暴地做著我動作，直到那一刻我也到達了高潮。

　　安祖重新點燃煙，斜眼對我笑道：

　　『想不到一陣子不見，你的技巧進步不少嘛！』

　　『你說過會告訴我的。』

　　『我只能告訴你，我會在小翼遇到危急關頭出來，或是她意志力薄弱時，我才能靠我的意志出來。其實鎧也見過我，不過他沒發現我們的狀況，他似乎只認為小翼是個善變的女孩罷了。』

　　『那麼小翼究竟在小時候發生什麼事，你又是何時出現的？』

　　『這些都還不到時間告訴你。小鬼，你可以問問小翼她記不記得五歲之前的記憶？好了！你該回去了。』

　　之後無論我再怎麼問，安祖都不再回應我，只是抽著煙。我只好走出房間，關上門，帶著滿腹疑問離開。

　　小翼，究竟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得到幸福？而我，又能夠帶給你幸福嗎？

　　　　　　　　　　　　　　　　　　　　　　　　　　　　　　　　　　　　　小翼

　　　　　　　　　　　　　　　　　　　　　　　　　　　　　　　　　　　　我愛你

　　　　　　　　　　　　　　　　　　　　　　　　　　　　　　　　　　　3/01/1998

標題：吻                           

這是，我最常翻閱的一篇日記。

　　小翼生日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只是斷斷續續和她通電話。一方面是因為聯考快到了，為了考上我想上的學校與科系，我需要靜下心來唸書；另一方面，我怕再見到小翼會忍不住我的情慾。

　　這一陣子我連菁也不見，像個苦行僧一樣克制自己的情慾，忍住那一部份的渴望，我才能提昇自己對自己的戰鬥力。

　　我知道鎧搬去和小翼住在一起，但兩人還是常常爭吵，鎧甚至會摔東西出氣，但小翼不告訴我他們爭吵的原因，不過我猜得出來，大概跟鎧的家庭壓力有關吧。

　　整個六月，小翼都沒有跟我聯絡，而我也強忍住去找她的衝動。

聯考完，媽媽給我一支手機，和一個手機號碼。

我馬上使用這手機call小翼，但是，小翼一直沒有覆機。

我在家裡等到快睡著，手機突然響了。

『我是小翼，你是哪一位？』

『我是森啊！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以後妳可以隨時找到我。』

那一端，卻沉默了。

我聽到很重的呼吸聲，強忍住的哽咽。

小翼，在哭泣嗎？

『小翼，妳怎麼了？妳是不是在哭？他是不是又欺負妳？』

小翼在那一端哭了，經過幾分鐘，電話掛上了。

我再也克制不住，抓起車鑰匙到停車場，發動車子往小翼的住處駛去。

這幾個月，小翼忍得太辛苦。

鎧真的欺人太甚，竟敢隨意讓我的小翼哭泣！

到了小翼住處樓下，我打電話上去，要求小翼讓我進去。

但是小翼卻下樓來，帶著剛哭過的紅眼眶與紅鼻子。

我知道，一定是鎧又亂摔東西，小翼來不及收拾。

『妳再不甩掉他，我就殺了他！』

第一句話，竟是我積壓許久的怨氣。

小翼低著頭，輕輕說話。

『不用你動手，他已決定要到大陸工作，他剛才告訴我了。』

我的血液全往腦部衝去，

那個狗養的，以為小翼是他隨手可扔的玩具嗎？我想一把將小翼帶走，到一個遠遠的地方，沒有那個狗養的王八蛋的地方。

但是，我只是陪小翼散步，在輔大校園裡。

雖然是七月天，小翼卻好像很冷，瑟縮著身體。

我將小翼的手抓過來，握在我手心裡。

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生一世都這麼將她捧在手心裡。

『妳冷嗎？我給妳溫暖。』

小翼低下頭，我知道她默默地流淚。

如果那時候我就將小翼帶走，事情不會是這樣發展。

可是，我尊重小翼的意志。

小翼跟安祖不同，她總是有柔軟和單純的心靈，無法承受太過殘忍的事實。

『帶我去河堤。』

我就載小翼到大漢溪河提。

已經是深夜，河提上風很狂、很冷。

我走在小翼前方，為她擋著風，如果我真能夠擋到的話。

突然，小翼的臉頰貼在我背上，她哭得激烈，卻寂寞。

小翼慢慢蹲在地上，我卻還是背對著她，我知道，她不要我看到此時此刻的她。

但是，風太大，小翼的哭泣聲音隨著風傳到我耳裡。

忍不住轉身，低下身抱住小翼，她發抖而冰冷的身體。

這個地方，一定有她很難忘的回憶，但是，那回憶裡沒有我。

『走吧！離開這裡，如果妳那麼傷心，為什麼要我帶妳來？看到妳哭，我比妳更痛苦。』

小翼抬頭看著我，盡是驚恐，她怕我？還是怕離開？還是，她怕鎧離開她？

我想吻她，小翼的靈魂存在的小翼。

只有一個機會，只有一秒鐘，我可以，吻小翼。

於是，就俯下身，將我的唇貼上小翼的唇。

冰涼的接觸，沒有愛的回應，都無妨。

我確實吻了小翼，當小翼是小翼的時候。

可是，小翼卻沒有抗拒，只是任由我的唇放在她的唇上面；我看到小翼的眼睛閉上，眼淚還是溢出、滑落。

我離開那個位置，看著小翼哀傷的臉龐，一股參雜著悲哀的憤怒湧上來。

我就不能成為小翼的回憶嗎？沒有人比我更愛小翼！

我捧住小翼的臉，又吻了她，用力地吸吮，不讓她逃離我的懷抱。

但是，小翼依然沒有反應，只是落淚，一滴、一滴、一滴，打在我的臉頰上、打在我的手背上、打在我的胸口上。

放開小翼，我認輸。

我沒有辦法，傷害小翼。

『對不起！小翼，我不該這麼做。』

我不該放棄、不該認輸。

可是，我輸了！輸給小翼的眼淚。

我，愛小翼。

太愛，小翼。

所以，我不選擇傷害小翼。

事實上，我只是讓鎧一再傷害小翼，讓往後的人一再傷害小翼。

我對小翼的愛，造成別人擁有傷害小翼的機會。

小翼

再讓我吻妳一次

我不會再放棄

小翼

我愛妳

7/05/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