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望江南》裡說:“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
詩酒趁年華”。
想來,有詩有酒有茶,超然物外,忘卻塵世,
才是人生真況味。
酒與茶,便以詩意的棲居,凝結在文人墨客的情懷裡,
點滴不曾去。
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
易安率性詞飄逸,醉臥風雨消酒殘;
庭堅流杯長江頭,有酒入情詩如神;
陶潛隱士歸南山,醉抱琴聲東籬邊;
雪芹佩刀質酒歌,是真名士千古傳!
所謂:“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那盛滿夜光杯的美酒,
殷殷如血,一杯入腹,當豪氣干雲,沒有女兒態,
只有馬革裹屍的的決絕和視死如歸的銳氣。
“
唯以磅礴樂曲,錚錚之音才顯其灑脫。
未聽絲竹,先擬醉眠,此非豪飲歡醉而是愁醉,
絲竹不入愁之耳,唯酒可以忘憂矣。
有酒必有詩,無詩酒不雅。
酒入詩,酒入情,酒入人生。
所謂的詩酒人生,古代的中國,文人墨客心裡,
總是情致高遠,相輔相成的罷。
而,茶則不然。清代查為仁《蓮坡詩話》中有一首詩:
而今七事都更變,柴米油鹽醬醋茶”。
可見,當時的茶是入俗不入雅。
而今,時過境遷,雅俗更易,飲茶之風漸入雅集。
茶入清曲,茶入禪心,茶明哲理,茶入人生,茶助文思,
興起了品茶文學,品水文學,還有茶文、茶學、茶畫、
茶歌、茶戲等;又相輔相陳,使飲茶昇華為精神享受,
並進而形成中國茶道。一杯茶茗斟於杯中,
烹於爐上,高沖低酌,偏要品出個中滋味來。
雲水裡載酒,竹簧裡烹茶。
雲水放浪,枕石對酒,可以任意詩歌。
竹簧清幽,竹林雅靜,竹骨清奇,剛直不阿。
而茶淡泊質樸,清白可人。
愛竹及茶,愛茶及竹。竹香茶亦香,竹雅茶亦雅。
由此可見,飲酒,品茶,是物與境的相生。
酒與人,酒與詩,茶與竹,竹與人,皆是心靈的交匯。
賞竹,品茶,聽泉,撫琴,
寄託的無非是心中的那股浩然正氣。
那麼飲茶,究其雅,推其境,適合幽窗棋罷,月夜焚香,
古桐三弄;適合往禪院經對時,僧人奉上,邊飲邊談,
偷得浮生半日閑;適合獨坐幽篁,泉水泠泠,碧筠細細;
適合午醉醒來,明窗淨几,輕陰微雨;適合閑敲棋子,
孤榻書卷,獨自品茗。
紅樓夢裡,黛玉是愛喝茶的,妙玉也是愛喝茶的。
妙玉住了櫳翠庵,黛玉住了瀟湘館。
想那櫳翠庵外,紅梅傲雪,石級層層,庵門緊閉,靜寂無聲,
確是遠離了紅塵喧囂,而妙玉飲茶的用具也與眾不同,
劉姥姥只喝了那麼一盞茶,那茶盞也不要了,
且讓小廝淨水沖洗,其性之孤高可見一斑。
那瀟湘館,鳳尾森森,龍吟細細,湘簾垂地,悄無人聲,
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春紅秋落,竹影雨意,
茶香嫋嫋,微浸綠色。若是,獨坐其中,一盞雨前茶,
一方端硯石,一張宣州紙,幾筆折枝花。
姐妹來至,風聲竹響,琴聲微微,愈喧愈靜,
那一種悠悠的詩意便漾滿了情懷。
瀟湘館的日常生活,完全是一種注重靈性生活的境界,
真有點“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的意味。
性喜淡茶,一溪新綠,瀅瀅如碧,細細品來,清香滿口。
也喝苦茶,興卻不烈,只讓人感到深沉的餘味,在舌尖縈回。
寂靜的夜色裡,烹一杯茶,覽一卷書,
在茶香
即使只有心與文字的對白,只有心與書的聆聽,
只有心與茶的融和,也是怡然。
正是得自在時且自在,何妨寂寞待花開。
那一份從容,自如天上流雲,天馬行空,來去自如。
飲酒半酣,人長醉,品茶一壺,神也醉,不會意興闌珊的。
若是飲罷一壺,讀書半卷,窗外起了風聲雨聲,
雨打在芭蕉上,落寞的人會想起“
早也瀟瀟,晚也瀟瀟”的句子,
其實,愁的不是雨,苦的不是茶,難捱的也不是芭蕉,
而是心情。倘若是心境恬淡,即使一燈如豆,雨打葉落,
狂風摧折,也不覺得雨中的燈光黯淡,
不會覺得雨中的茶茗苦澀,而只會覺得它時如絲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