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現代情感-申詩涵 │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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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短篇小說]現代情感
作者: 申詩涵	日期: 2009.05.04　　天氣: 　心情:

注：原創作品，非請勿轉，謝謝合作！

每次路過樓下的小書店，總會看到三兩的自行車胡亂的堆在一起，店裏的生意淡薄，有時候無意中與一雙雙憂怨的目光擦肩而過。

有時候也會感慨這個生活了20多年的小鎮太平凡了，雖然基本的生活設施與民生需求據說是達到良好水平。

現在我陌路把一天中繁瑣的事情忙完之後，倒上滿滿一杯的白開水放在書桌上，然後打開電腦上網沖浪。看到原鈷在線，簽名缺少溫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覺得很奇怪，好奇的問了一下，他冷冷的回了一句，還沒出生就會改名字，你是X檔案看多了吧。倒不如說“不知道”來得乾脆，我以最快的速度打了這行字，他只是回應了“呵呵”，這寡言的家夥，肯定是無言以對只好傻笑吧。我的網名叫煙陌，簽名助人為樂，那怪家夥心情好的時候會叫上一聲小陌，現在我輕輕的問了一句最近怎樣了？他很快就砸過來幾個字，煩、別惹我！此刻我就知道，今晚的對話結束。因為他的話特別少，關於他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最近他好像跟女朋友鬧情緒了。

最近幾天在經過小書店的時候，總看到一個打扮得很嬈豔的女子蹲在地上抽煙，當我與她的目光接觸時，好像有什麽觸動了某一根神經。她的眼睛很好看，眉宇間有一股英氣在游離，她這一身打扮異常的突兀，雖然猜測到她大概是幹著不光彩的事情，但怎樣也討厭不起來，奇怪的感覺。

傍晚，不知不覺獨自一人來到小鎮的廣場。那些濃密的樹蔭下、迂回的走廊長椅上、廣場舞臺中心有情侶在擁抱、親昵、接吻，旁若無人。我無限感慨的搖搖頭，踏上觀眾席最高的階梯，附近四下無人，點燃一根KENT香煙，聆聽大自然的奏樂。突然想起KENT是Kiss Ever Never Teach的縮寫，親吻無師自通，於是便不自覺的朝不遠處的一對接吻的情侶斜了一眼後吐出一大口的煙霧，那感覺太棒了，我在心裏動情的呐喊著。擡頭凝望星空，月亮不是很圓，旁邊有薄霧縈繞，只是不知何時，階梯另一邊坐著一位男子在獨自抽煙，地上散落著三兩的煙蒂。濃重的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臉，看似年久失修的頭發擋住了眼睛，不多久便發現他的肩膀在微微的顫抖。

在回去的路上，某一刻擡頭的瞬間，看到一輛很酷的機車突然停在那邊一直站在風中的女生面前，然後車上下來一個男生。沉默三秒鍾後，女生好像低聲的說著什麽？似乎帶著哭腔，男生緊張的上前緊緊的抱著她，輕輕的撫著她的頭發，很久很久。恍惚醒悟，我該離開了。

這一天，遇到奇怪的女子、悲傷的男人，還有貌似是吵架、分手、和好的一對情侶，這世界存在太多可能性了。

加班到晚上，快到家裏樓下的時候，前面好像有喧鬧的聲音。隔著圍觀的人群，看到一個高大男人的背影，而對面就是那個蹲在地上抽煙的女子，男人突然指著圍觀的人大吼著有什麽好看的，走開！漸漸的人群散去了，而我只是生硬的退後了幾步，雙腳就好像被死死的釘在地面一樣，不能動彈。我仍然只能看到那個男人的背影，他伸手想去拉那個女子的手，隱約聽到他好像說了句你怎麽能背著我做這樣的事？女子有點憤怒的甩開他的手，像是從牙縫裏擠出的空氣一樣回答，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仍然想有所動作，但那女子突然發狂一樣甩了他一個耳光，然後窮兇極惡指著茫然的黑夜吼出一個字，滾！他似乎是有點驚呆了，2秒鍾後擡起像灌了鉛般沉重的腳步走過女子的身邊，頭也不回。有晶瑩的液體自她的臉頰砸落水泥地上，慢慢印出痕蹟，然後就被她踩在腳下，沾上了灰塵，整個人很快便遁入暗巷，像貓一樣迅速。

而我一直看到的是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是怎樣離開現場的。

突然有一種想法，黑暗無處不在。

已經好幾天沒看到那個女子出現了，感覺好像少了一點什麽，就像小孩子看到糖果盒裏五彩繽紛的糖果日漸變少時惆悵的心情。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心裏猜測著又是那些見鬼的無聊簡訊吧，不願意理會，只是又點燃一根煙，真是好東西。我給原鈷留了手機號，他應該不會打來的吧，呵呵。廣場舞臺邊沿上，我坐在那裏，一擡眼又看到了那個悲傷的男人，正凝望著手中的報紙，靜默著，就像定格在相片裏的人物。不知過了多少時光，分明的看到他顫抖著手小心的把報紙折疊好放在口袋裏，然後抽出手機。很快熟悉的旋律就向我耳膜飄來，在我接聽的瞬間，看到他因悲傷而扭曲的臉容，手機裏聽到的是哽咽的聲音，我沒想太多，馬上跑了過去，坐到他的身邊。看著他顫抖的肩膀，心裏生出惻隱的情感，竟不自覺將他攬入懷裏，而他突然用手懷著我的腰，抱得很緊很緊，就像缺少溫暖的孩子突然找到親生母親一樣，漸漸的竟然睡著了，聽著他的呼吸聲，有一種悲愴的感覺。原鈷這名字，給我的感覺就像他一樣的如此瘦削乾淨的男子，雖然鬍子拉渣的。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就這樣遇見了，有點虛幻，他甚至對於我的事情一無所知、也沒有問，並不是他話少的原因，是他太沉重了。

漸漸的，我也不願意再去思考些什麽了。突然很想撫摸一下他臉上的鬍子，似乎在尋找著一種熟悉的感覺。我突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他應該是太思念一個人才會長出如此多的鬍子吧？手指竟像觸摸柔軟的沙子一樣舒服，我太貪婪了，竟然拂過那濃黑的眉毛，指尖有那麽一瞬間的冰涼，然後他醒了，緩緩的擡起頭，然後抽離雙手，下意識的摸索著自己的口袋似有些狼狽。他想抽煙，卻找不著，我打開煙盒遞過去，剩下三根。他表情沒多大的變化，也沒有說話、默默的把煙抽盡。

後來，他想送我回家，我拒絕了。他只是輕輕的抿著嘴唇，皺了一下眉頭，一聲不響走到24小時便利店，送給我一整包KENT香煙，一個轉身便離開了。

他是一個乾脆的男人、人去樓空的感覺。

不知為何，眼睛可以告訴你這麽多的事情、第一次見面的人。

人類本身就存在著很多奇妙、不可思議的現象。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突然收到原鈷的簡訊，來我家、我去接你。雖然他用了句號，但卻感到很強烈的命令語氣，我只好皺了一下眉頭，好讓那壓迫的感覺消散一點，這就是他說話的方式吧，不懂表達情感的動物。唉，還是祈求等一會不是對著四堵牆發呆就好了。就這樣，坐在副駕駛座、他專心開車，我在一邊胡思亂想。他的家很簡單，乾淨利落、但一應俱全。只見他放下鑰匙、手機等小物件，就徑直打開冰箱，示意讓我選擇喜歡的飲料，他自己卻拿了一瓶藍帶啤酒徑自喝了起來，就不管我，一頭紮到沙發，並打開電視機胡亂的轉著頻道。我發現他的床很大，黑色床單、白色被子，書桌上一台筆記本電腦、書本擺放很整齊，放眼望去，很明晰的線條感覺。大概是發現我參觀得差不多了，他沒來由的問了句，你洗澡沒有？我喝了一口橙汁後才輕輕的點頭，他抿了一下嘴唇站起來朝屋裏走去，我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拿著換洗的衣服走進浴室並關上門，聽到水龍頭的水嘩嘩作響，然後我發現自己的心臟莫名的加速了，好不容易才調整好自己的呼吸。

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少時間洗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鬼使神差的睡著了，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家裏。原來覺得寒冷的身體漸漸的溫暖起來了，他就安靜的坐在我旁邊抽著煙，也把我給嗆醒了，才發現原來有一張被子蓋在了身上。他看到我醒了，輕聲的提醒道，已經很晚了，到我的床上繼續睡吧。我迷糊的應道，那你呢？我睡右邊，他目光誠懇的說道。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把我橫抱起來很快就放到柔軟的床上，似乎現在呼叫顯得有點遲了吧？他大概也猜到我在想什麽，我不是要一夜情，他望著我的眼睛說道，我清醒的問，那你想怎樣？我只是需要一點溫暖，說著話他已經睡到我的旁邊了，但中間徑渭分明。他凝神看著天花板，沒有再說話，漸漸的我不敵倦意陷入一片黑暗裏。迷糊中有淡淡的煙草夾雜著清香的沐浴液氣味靠近我，臉上好像被小孩子柔軟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暖暖的感覺，於是下意識的一個翻身，把手搭上去，像抱著個超大的玩具熊一樣，漸漸的聽到了安靜的呼吸聲。

天色微微發亮的時候，我醒過來了。發現他竟蜷縮在我的懷裏，熟睡得像個嬰兒一般，嘴唇微微上翹，不知道是怎樣的感覺？只是不忍心驚擾他。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機鬧鐘響起來了，非常的洪亮，他的身體輕輕的一顫，緩緩的張開眼睛，沒有多作停留便翻身起來徑直走向浴室，一直很安靜。我只是覺得眼前一亮，因著這個陌生的空間，看到床頭擺放著一個原木相框，是他抱著一個小男孩的相片，仍然是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到相似的輪廓，然後看到一張折疊起來的報紙，因為好奇我打開來看，這不是那個抽煙的女子嗎？執行公務的時候，因身份突然暴露，被歹徒攻擊而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漸漸的，仿佛在腦海裏模糊的疑問清晰起來了，心突然覺得豁然開朗。恍惚間，他已經站到我的面前，一言不發，目光遊離。於是我立刻把報紙重新折疊起來回歸原位，沈默了幾秒鍾後，他輕輕的一聲嘆息，然後聽到他有點沙啞的聲音，昨晚謝謝了。我只是笑笑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互相取暖，不只朋友之間。

沉默片刻。當一切必須的動作完畢後，他平靜的問，你喜歡什麽？一般這時候我是不會拒絕的，男人的尊嚴與面子不容輕視，亦想著讓他坦然一點，於是就回答，一個透明的很大的玻璃瓶，他投以詢問的目光，似乎有點意外，就這樣？我略一沉思，擡眼便看到他穿在身上好看的白襯衫，便回應他，你最喜歡的是哪一件襯衫？他皺了一下眉頭便轉身打開衣櫃，不再說話，我便選了一件粉白底色，黑色豎線，看上去很適合我的身材，媽啊！他太瘦了，心裏湧出些許嫉妒。轉過臉便已經看到他等在門框邊了，沒有不耐煩的表情。

在這樣的小鎮上，透明的、並且形狀好看的玻璃瓶不好找，他載著我穿街走巷的尋覓。最後當我想放棄的時候，他卻堅持不懈。在一條不知名的街道盡頭，有一點微弱的燈光閃耀，走近一看，是一間手工藝作坊，並且我一眼便相中了那個形狀簡單、空間寬闊的T型玻璃瓶，相信第一感覺，免卻不必要的煩惱。當我滿心歡喜的看著戰利品時，他打開車上的廣播電臺，剛好是整點報時，而我也很吃驚，怎麽會沒有想起來？一想到如果就這樣把工作丟掉了，心裏有點酸楚。還好，今天是周末，輕輕的呼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便來到小鎮上的唯一一間華麗的寄宿學校，很快便發現了似曾相識的一張臉，他正拉著小男孩的小手朝車子走近，然後聽到稚嫩清脆的一聲姐姐好，便獨自的坐在後車座上玩弄手上的魔術方塊，乖巧安靜。他叫辰浠，剛上一年級，原鈷說完便發動引擎，車子絕塵而去。

一路上，心情有點沉重，因為我在辰浠的眼神裏好像看到了孤獨與哀傷，其實我也不肯定，但就是這樣的感覺，有淡淡的疏離卻彼此親近。後來，辰浠在車上睡著的時候，他輕描淡寫的告訴我，我親眼看到他的母親被車子撞倒，辰浠在她的懷裏毫發未傷，只會大聲的哭泣，周圍的人無動於衷，我便抱走辰浠，成為他的父親。說到這裏，我疑惑的問，為什麽？那女子是我的初戀情人，孩子生下來不久父親便離世，她活得很苦。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後座的仍然熟睡的辰浠，辰浠對這一切沒有印象，我亦不想對他提起。於是他用誠懇的目光凝視著我，這一刻我有一種預感，辰浠會幸福的，於是我慎重的點了點頭，永遠的保守秘密。

而他始終沒有去醫院看望那個昏迷的女子，雖然他曾經愛過她。也許那一個耳光響起的那一刻，便宣告了這段關係的結局，最終那女子還是離世，他躲在黑暗的角落裏默默的流淚至天亮。

每個人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不管時間的長短。而他，好像一切回到了原點，只有當他看到辰浠的那一刻，聽著他叫爸爸的時候才會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就像深藍的夜空裏突然綻放的絢麗多彩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天空。

沉默的背後有澎湃的暗湧。

我亦知道，君子之交淡於水。

這個世界，有孤獨的人、幸福的人、悲傷的人。

他亦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我從那件襯衫取下一顆鈕扣，放到他送我的玻璃瓶裏，把記憶封存。

有時候，記得就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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