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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爸爸的女朋友
作者: 春未暮	日期: 2015.02.12　　天氣: 　心情:

爸爸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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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里長 |

阿賜是個生意人，生意人台語讀成「生理人」，也有人說是「生理虎」，意思是做生意的人有時必須像虎一般兇猛，才能在職場上生存。商場如戰場，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

但阿賜的個性不像虎，倒像溫和飄逸的馬，他做的是有機肥料生意，將醬油工廠生產後的下腳料「花生粕」以貨車送到各地農戶兜售，特別是種植水果的果園，這種天然有機肥，很受歡迎。

說阿賜做生意，不如說他是交朋友。貨車開著，到處尋找摘植果園的農戶，鄉下人單純，做生意兼交朋友，很快阿賜就在南部地區的鄉野山間結交很多知己。六十三歲那年，阿賜的妻子過世，他沒有了牽掛，擴張雲遊四海的地界，將對妻子的思念寄託於山水之間，最遠還曾把貨車開到台東的原野。

造訪農戶時，阿賜會隨身帶著盥洗用具和雞鴨蔬菜，在客戶家中打尖搭伙，順便住上幾天，這哪裡是商人？他簡直是吟遊詩人。阿賜吟唱的歌曲主要來自收音機，數十年前那是最先進的隨身娛樂設施，送貨的路途遙遠，有一台收音機相伴，阿賜每趟送貨的路程變成了快樂的旅程。

六十七歲那年，阿賜來到原台南縣大內鄉的山上，經人介紹，將有機肥料賣給一個種植芒果的農婦阿金，阿金三十九歲喪夫，靠著種芒果獨立撫養四個小孩，阿賜見她辛苦，第一次收她肥料錢，第二次開始就免費。兩人同病相憐，幾次之後，譜出黃昏之戀，年紀加起來已經一百二十七歲，但愛情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事，不管幾歲，都可以甜蜜充實。

十年的相處，兩人加起來已經來到一百四十七歲，絲毫不減當初相遇時的溫度，阿賜見阿金生活拮据，不但肥料不收錢，有時還會提供金援助她貼補家用，阿金的四個小孩漸漸成長，之後都能在社會上獨當一面。

有一次阿賜生病，阿金到醫院照顧，出院後阿賜到大陸與兒子同住，順便接受進一步治療，回台後不久病逝了。家人收拾遺物時，發現阿賜有一支手機，於是把卡片抽出來，看看家裡誰以後還可以用到。

五年過去了，家人發現阿爸的這支手機還能用，於是把卡片插進去，才剛接上線，立刻響起一通電話，那頭問道，

「是阿賜嗎？」問的人正是阿金。

「我爸爸已經過世五年了！」阿賜的女兒回道。

「啊！」一聲大哭。原來自從阿賜離開後，阿金幾乎天天打電話找人，阿賜女兒插上爸爸手機卡片的那一刻，撥了五年的電話終於接通了，但聽到的卻是噩耗。電話那頭阿金的哭聲之大，根據阿賜兒女們的描述，應該在日本東京都聽得到！

這讓阿賜的兒女們很想找到這位阿姨，當面安慰她。幾年之後，阿賜的兒子因為工作來到原台南縣大內鄉的山腳下，幾經詢問，終於找到當年爸爸最愛去的那個山裡小屋。

造訪的那一刻，阿賜的兒子帶著一台收音機送給阿金，不，這時候阿賜的兒子已經稱她為「阿姨媽媽」。老收音機當年曾經播放多少情歌，陪盼兩老渡過無數的甜蜜時光。睹物思人，阿姨媽媽又落下思念的淚水。

來到屋前，庭院內有四棵芭樂樹，長得健康，結實累累，阿金指著其中一棵說道，

「這是你爸爸當年種的！」

樹在人亡，凝視著老樹，阿金彷彿看到阿賜當年開著貨車送來有機肥料，幫助她果園內的芒果樹滿滿收成；彷彿又看到阿賜打開收音機，兩人在樹下一起聽著甜蜜的情歌。

阿金今年八十四歲，獨居，每年農曆過年前，阿賜的兒子和媳婦都會帶著禮物到山上探望他們的「阿姨媽媽」，彷彿親人般團聚，因為兩位老人家曾經如此深刻地愛過。

阿賜的兒子是街頭藝術家，吹薩克斯風，每回演奏時，他都會吹一首老歌「明日天涯」送給「阿姨媽媽」，並且向觀眾介紹：「她是我爸爸的女朋友」。

靜靜聽著，愛人，我為妳唱一首愛歌。

當你明晨醒過來，再也尋不到我的蹤影，

你會知道我己離你遠去。

愛人，不要怨我。愛人，不要恨我。

我願想與你消磨一生，無奈生命如此短促。

當你閉上眼睛，笑聲永遠留在耳邊。

我雖遠離，愛情永遠留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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