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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寫作與生活(四之四)
作者: 呆掉了的 Alice~✿ 日期: 2014.07.29  天氣:  心情:


  寫作與生活




  文/張讓 vs 凌性傑



有一天當你真正開始活_張讓


寫作是不是「生活」?設使你只有在寫作時才覺得「活著」?…




作者是否有權在作品中任意暴露他人隱私?


2006和2007年間,挪威作家卡爾.諾斯葛(Karl Ove Knausgaard)發現自己對小說厭倦到了極點,
「光是想到要編造人物就覺得噁心。」寫作陷入了危機,只能寫日記和散文之類,
「那種由一個聲音,你自己性格的聲音,一個生命,一張臉孔,一道你能夠交接的眼神構成的文學。」
於是他改換形式,書寫自己的故事,結果是一部六冊3600頁的自傳《我的奮鬥》(My Struggle )。
他狂熱投入,寫得飛快,2009年就出版了三冊,隔年兩冊緊跟,再一年最後一冊出版。
從第一冊出版就立即暢銷,挪威幾乎人手一冊。
跟著暢銷國際,有的名家將他媲美普魯斯特,有的坦承看他的書廢寢忘食。
第一冊英譯本在美國出版時,書評家詹姆斯.武德在《紐約客》裡評說:「即使覺得煩了,還是很感興趣。」
我呢是很快厭煩了,不過還在勉力奮鬥。 

在這自傳裡,諾斯葛描述自己在繁瑣家事和創作慾望間掙扎。
像典型藝術家,他鄙視凡俗生活,覺得創作才是真正生命。
諷刺的是,自傳裡寫的卻恰恰是他逃之唯恐不及的現實生活。
他在這些書裡細心重現的是童年、婚姻和照顧小孩的家常種種,所有他認為浪費時間妨礙創作的東西。
也就是,最終真正生命是生活本身,而非創作。
古人說,成名須趁早。完成《我的奮鬥》諾斯葛還不到45歲,想要的東西都有了。
絕少作家年紀輕輕就志得意滿,
可是他非但不快樂,反而痛苦不堪(傷己傷人,導致妻子嚴重憂鬱症),想要從此絕筆不寫了。
多少年來,我不時就會思索寫作與生活的問題,讀到有關諾斯葛這書前前後後的報導,不免又再來一次。
諾斯葛現象至少牽涉了好幾個問題:

一,小說和非小說:《我的奮鬥》是自傳還是小說?
二,作者是否有權在作品中任意暴露他人隱私?
三,寫作能不能僭越生活取代生活?
四,快樂是什麼?...

然後,就是幾天前,我想起一本許多年前看過的長篇《想想這,女士》,
從書架上抽出重讀,一下子回到哈瑞特.多爾(Harriet Doerr)的世界裡去。
時隔太久,我幾乎忘了她。這時年紀心境不同重逢,更覺不可置信。
如果說諾斯葛四十幾歲就把自己生命榨乾寫絕了,多爾恰恰相反。
她大學沒畢業便戀愛結婚,專心做家庭主婦,直到四十多年後,丈夫病死子女長大,
經由兒子鼓勵再回大學念文學創作拿到學位,74歲出了長篇小說《給伊巴拉的石頭》,得到國家書獎處女作獎,
再過10年出版了《想想這,女士》,最後一本《草間的老虎》收集了一批自傳散文和短篇,92歲去世,總共出了三本書。
多爾文字簡潔含蓄,以大片留白寫人間悲慘殘酷,有種冬陽的澄澈溫潤。
和諾斯葛堅壁清野不留餘地的作法(儘管並無惡意),幾乎相反。
諾斯葛和多爾的例子指出兩條路,兩個極端。諾斯葛無疑氣可吞日,要以創作揚名傳世。
相對,不同於大多寫作者,多爾從沒野心大志,先老老實實過了一生,然後從中萃取出文學。
類似裴樂娜琵.費茲傑羅(60歲出第一本小說),只不過起步更晚。
艾莉絲.孟若宣布封筆時,說覺得「好像錯過了另一種人生」。
菲利浦.羅斯在英國國家廣播電台「最後」訪談裡說他封筆後這些年「無所事事」,愜意得很。
而不出所料,諾斯葛已在構思下一本小說。
寫作是不是「生活」?設使你只有在寫作時才覺得「活著」?
我知道沒有答案,仍然,腦裡轉啊轉的想個不停。







面對庸俗的世界,我在心裡寫作_凌性傑


寫作最迷人的地方,或許是勇敢地涉入未知,
在生活中進行創造與冒險的試驗…




作家凌性傑在他任教的建中辦公室。


十七歲時曾經結識一位才氣縱橫的女孩,她筆下的天風海雨令我深深懾服。
某次發表文章,她非常自信地宣示:「 在還不會使用文字的時候,我在心裡寫作。」
天才詩人跟苦吟詩人,或許真有本質上的差異。能夠憑天賦寫作,是 一件神奇的事。
然而沒有人知道,上天何時會取走這份恩賞。
畢竟,有些人苦心錘鍊,「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 」,終究無法攀上寫作的頂峰。
張愛玲曾經惋惜,最有才華的女子突然嫁人去了。而那些天分卓絕的文學家宣布封 筆,讓我感到無比的遺憾。
寫或不寫,活或不活,一定都有太多糾結的理由。不是當事人,很難明白那些千奇百怪 的內心戲。 

很久之後知道,那女孩讀了一個跟文學不甚相關的科系,得過幾個文學獎。然後,就不寫了。
我不知道她覺不覺得 可惜,但我是覺得可惜的。
這是我一廂情願,說不定不寫作的生活對她來說會輕省些、快樂些。
寫作時我懷疑,這 樣的生活是我要的嗎?「只在心裡寫作」,不也是很好嗎?
蘇東坡說:「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活 在這種憂患中,蘇東坡可是寫了一輩子呀。
寫作最迷人的地方,或許是勇敢地涉入未知,在生活中進行創造與冒險 的試驗。
今年畢業的導師班裡,有一個學生總是交給我寫得密密麻麻的周記,沒多久時間他就把周記本用完了。
他熱愛電影 ,每看一部電影就把心得記下。從他的文字,我確實相信「欣賞也是一種創造」。
他的分析鑑賞能力,絲毫不遜於 專業影評人。這讓我明白,對這世界有話可說,便是熱情與創造的絕佳展現。
回想自己的寫作起點,應該是就讀鳳西國中那三年。
導師邱美江老師規定每天寫日記,教英文的她非常積極地鍛鍊 學生中文表達能力。
寫日記的習慣,一直維持到讀東華博士班的時候。那種手寫的觸感,至今想來仍眷戀不已。
最 近幾年不寫(實體)日記,改在Facebook上發動態訊息,成為半公開的日記。
寫作跟生活的連結,沒有比這種模式 更直接的了。當年邱老師不止一次對我說,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作家。
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暗示使然,寫作成為我的命 運。現在我能做的,就是跟我的命運好好相處。
在高中任教十多年,能跟學生談閱讀論寫作,真是人生一樂。
當我可以談更深、更難的東西,而學生回應以深刻的 理解,更是莫大的喜悅。
只是這幾年間,我見到許多學生擁有極高的寫作天賦,後來都不寫了,陳為廷就是其中一 位。
(我私心期待,陳為廷可以繼續寫小說、報導,用一枝健筆回應我們的時代。)
也有人不再寫詩,投身於心理 學研究。
於是安慰自己,那些曾經年輕飛奔的書寫者,或許已經找到比寫作更有意義的事。
羅洛.梅(Rollo May)《創造的勇氣》裡一再提到,
用創造的勇氣來抵抗虛無與焦慮,從「遭遇」中創造藝術作品 ,從「形式」中產生意義。
藝術家的存在狀態是:
「他們向沉寂敲門,要求得到回應的音樂;他們探討無意義狀態 ,直到他們能夠強迫它展現意義。」
「真正的藝術家必定與其時代密切攸關,離開其時代就一無所能。
真正的畫家 所做的是彰顯他們與世界的關係之中,那種潛在心理上及精神上的處境。」
我認為,只要真誠面對我們所遭遇的世 界,也許就無所謂錯過了哪一種人生。
至少,面對庸俗的世界,我在心裡寫作。 



(四之四)



●2014/07/28 聯合報






背景音樂/Jason Mraz - I'm You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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