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文舉處罪花飛
 

外在的環境髒了，我們都知道要拂拭清洗；當我們的內心受到汅染時，又如何呢？
 

在佛教裡，我們有個很好的法門，就是用清淨懺悔的法水來洗滌。
 

在道場參加一年一度、為期四天的「梁皇法會」，深深感受到中國佛教經典之豐富、文辭之優美，而梁皇懺可說是集懺法之大成。
 

梁皇寶懺，又叫慈悲道懺法，是梁武帝為其夫人郗氐所編修。郗氐崩後，帝常追念，忽於夢中，見一巨蠎，乃昔郗氐。告於帝；其生時因嫉妒、瞋恨之罪，死後化為蟒，痛苦萬分。祈以帝之功德，為其救拔脫苦。帝乃召集僧眾商議，時寶誌禪師告之，須禮佛懺悔可除。帝乃親制慈悲道場懺法十卷，請僧行懺禮。皇后郗氐，蒙此功德，化為天人，於空中謝帝而去。
 

四天的梵音海潮音，真是勝彼世間音。入於耳、出乎口，心中法喜久久迴盪。法會圓滿後，我開車回上州的鹿野苑道場。出場時，紐約還是陰雨天氣，到209號公路時，竟飄起雪來了。好興奮！鄉村郊區，山路蜿蜒，原本陰霾的天空，霎時放光，白茫茫的一片；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那種千山我獨行，念天地之悠悠的感覺，也只有獨自享受。
 

雪花飄呀，雨刷唰啊！手握方向盤，口誦大悲咒，心中不自覺湧出梁皇懺裡的讚文：「…懺文舉處罪花飛，解了冤，懺了罪，消災增福慧，龍華三會願相逢…。」那綿綿的雪花，似也消融我的擔憂，清涼我內心世界。進入鹿野苑、好寧靜呀！一路積雪，整個湖都結冰了。當平安抵達。一腳踩入新鮮的雪上，不禁開懷的大叫：「我來了！」以昭告山林諸神。
 

晚上，坐在木屋的落地窗前，一卷在握，欣賞一埸天地無聲息的神秘演出。陽台上的木桌、圓椅，已變成方形冰淇淋蛋糕，圓形冰淇淋蛋糕。燈光下，晶瑩閃爍如撒了一地碎鑽。雖然人們常怨鏟雪之苦，但還是愛下雪。我想，這其中微妙的心情，也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體會。
 

由於腳痛，燒了藥水泡腳，在這雪中森林，此情此景，似真似幻，好像看到悟達國師在松樹下以天泉濯膝的一幕。所謂「空華佛事，水月道場」，此時感受更深。
 

唐懿宗時的悟達國師，未顯達時，曾於京師遇一西域僧。此僧患疾，眾人皆避之，唯悟達無厭照顧。僧感念其義行，臨別告之，日後若有難，可至西蜀的九隴山相尋，其山有二松為標誌。後因悟達膝上生一人面瘡，眉目口齒俱備，雖遍尋名醫而無效。想起昔日僧之語，乃人山相尋。時天色已晚，彷彿見二松於煙渺間，僧已立於殿前迎之。
 

悟達告其所苦，僧云：「嚴下有泉，濯之即癒。」黎明，悟達至泉處，以水掬之，人面瘡忽言：「過去世汝為袁盎時，曾斬晃錯，其後十世，汝皆轉為戒律精嚴之高僧，晃錯雖累世思報復而無機會。今汝受人主寵遇，名利心起，於德有損，故能害之。但蒙尊者以三昧水洗我，自此以後，不復與汝為冤矣。」悟達昏厥，醒來瘡已不見，再回顧寺宇，不可復見。悟達深思積世之冤，非遇聖人，何由得釋？因述為懺法，朝夕禮誦，蓋取三昧水洗冤業為義，命名曰「水懺」。
 

平時我們的衣服髒了、洗乾淨再穿，就覺神清氣爽。身體髒了，沐浴後就舒服自在。過年了，要大掃除、除舊佈新…這些外在的環境髒了，我們都知道要拂拭清洗；但當我們的內心受到污染時，又如何呢？在佛教裡，我們有個很好的法門，就是用清淨懺悔的法水來洗滌。
 

日常生活中，我們的身口意三業在有心無心間，不知做錯了多少事，說錯多少話，動過多少妄念，而我們渾然不覺。然，「不怕無明起，只怕覺照遲」，這種內心覺照反省的功夫，就是懺悔。懺悔像法水，可以洗淨我們的罪業。日常生活中食、衣、住、行的懺悔，是身體行為的自我省察；知識上思想、見解、言論的懺悔，是心理意念的淨化修持。
 

佛陀時代的印度波斯匿王，有一面貌醜陋的女兒，因實在太難看，雖貴為公主，恐怕也沒男子喜歡她。國王不得已找了個貧寒的青年，賜予高官厚祿、讓他與公主成親。這青年不敢帶她參加宮廷宴會，總是隻身前往。大家奇怪駙馬爺莫非公主太美，怕別人看了心動，所以深藏不出？決定一探究竟，就把駙馬灌醉，偷他身上的鎖去拜見公主。
 

公主因感傷自己的醜陋使夫婿在人前抬不起頭來，便日日虔誠地在佛前禮拜，
懺悔自己醜陋的業障。當她懇切的懺悔時，說也奇怪，原本粗糙的雙手，漸漸潤澤起來；那雙瞻仰佛像的細眼，變得晶瑩美麗；當她向佛陀傾訴心曲，求佛寛恕時，整個人變得氣質高雅。當那些官員偷偷窺見虔誠禮佛的公主竟是如此國色天香，回去紛紛數落駙馬的小氣自私。
 

懺悔者常蒙三寶加被，拜懺者多能移情化性，經常懺悔的人，能洗滌一切煩惱，長養無邊善根，種植福田。
 

懺悔要至誠發心，罪業才能消除。過去有個小沙彌走路不小心踩死一隻青蛙，師父知道後，責怪小沙彌說：「你怎可隨便踩死生靈呢？這一來罪業深種啊！為免業報輪迴，你只好到後山跳崖謝罪了。」
 

小沙彌含淚拜別師父，在山崖邊傷心痛哭時，一個殺豬的屠夫經過，覺得奇怪，聽了前因後果，頓時悲後中來，萬分悔恨的說「小師父呀！你不過無心踏死一隻青蛙，罪孽就這麼重，我天天殺豬，滿手血腥，這罪過豈不更深重了。你不要跳，讓我跳吧！應該謝罪赴死的是我啊！」
 

屠夫一念懺悔心起，毫不遲疑，縱身一跳，正當他隨風飄墜，一朵祥雲冉冉從谷底升起，不可思議地托住了屠夫，救回他的生命。這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涵義，說明了懺悔的殊勝。
 

很多人常懷疑，法會時所立之消災祿位、超薦牌位有效嗎？所謂「心誠則靈」，就端看自己是否真心懺悔，才能與佛感應道交。
 

一九八八年，我初抵洛杉磯的西來寺，一日，突然俗家的電話，告知母親病危，已在加護病房。父親安慰我：「你才剛出國，一趟路這麼遠，不比高雄到台北，如果真有怎麼樣，你就不用趕回來了，我們能諒解。」
 

隔天，寺裡正好拜水懺，就為母親立了消災祿位。雖兩岸相隔，但我以念力為母親虔誠唱誦禮懺，後來母親出院了，我回國後，母親才告訴我，那天在病房昏迷時，突然聞到香的味道，還聽到很好聽的誦經，又看到我和好多出家人圍繞在她床邊為她誦經，她很高興就醒了。
像這一類的感應，在佛門真是不勝枚舉。
 

記得還在佛學院時，有一次在大悲殿參加大悲懺法會(依《大悲心陀羅尼經》而作，敘述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之懺法)。主懺法師音聲慈柔、悲切，唱得忘我，使聞者心生戚戚，莫不痛哭流涕。
 

傳說，多劫前，觀世音菩薩發願救度一切眾生，若生退轉，身體即崩裂。一次，他見到世間眾生受無盡痛苦，不思解脫，不禁生起退轉心。因此心念，身體即時崩裂許多塊。過後，他又生起救度眾生的心，那些崩裂的部份又重新接合起來。但他的身體卻具有許多臉孔和手隻。從此，悲願更加懇切，而;說：「生命的怖畏是無止盡的，我的悲心也是無退轉的。」
 

另在《大悲心陀羅尼經》：觀世音菩薩過去在千光王靜住如來時，曾為他說大悲咒，他聽後即發弘誓願，設我當來之世能利益一分眾生者，令我即時生千手千眼。此願一發果真頓時生千手千眼，大地震動，諸佛放光，是得名由來。
 

所以，我們禮懺拜佛，更重要的是要能學習菩薩的悲心大願…化作觀世音更護家。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為說法：作三餐時，當作就是你的早晚課，對子女的叮嚀就當是念佛。
對別人好就是對自己好，我們只要感到虧欠別人太多，時時慚愧懺悔，時時想去報答人，自然能獲得很大的法喜。
 

罪業本空由心造，心若滅時罪亦亡；
 

心亡罪滅兩俱空，是則名為真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