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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外婆
作者: etch	日期: 2020.01.22　　天氣: 　心情:

昨日集團尾牙，主題是復古華麗風。我請了友情贊助的造型師幫忙梳妝，穿上白色亮片旗袍，頂著復古手推波髮型，朋友讚美像是上海尹雪艷的氣質。其實，從一開始準備這裝扮時，外婆的身影就一直出現在我腦海裡，我不知怎麼著，就是覺得自己遠不及外婆那身樸素的旗袍。
外婆是位優雅堅毅的女性，晚年當選過幾次模範母親。顛沛流離，和外公帶著母親和阿姨舅舅們因為戰亂一路從大陸，香港到台灣安身立命。一到台灣外公就因病過世，她從大戶人家小姐的優渥，到靠著在公路局賣車票養育五個孩子成家立業。她的艱辛和從沒有說出口的心情，我想不是我這個後輩可以有機會理解與明白的。
外婆在我心中留下的身影是優雅安靜的。小時候母親常帶我回去看外婆，五六歲的年紀總好奇外婆的梳妝櫃上擺放的上海香膏和幾個舊髮簪。外婆習慣將滿頭白髮輕輕地挽在後腦，坐在客廳的木椅上透著細長的濾嘴抽著煙。記憶中望著餘繞的菸霧看著外婆，白天的光影透過客廳的木頭窗灑在外婆的身上，我看不清外婆的表情。外婆不發一語，看起來是在靜靜地沈思。外婆好美！
也許因為要過年了，小時候在外婆家過年的回憶也開始鮮明起來了。我很喜歡回外婆家過年，那時候要吃什麼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和表姐表弟們嬉鬧玩耍，放著竹炮和仙女棒，以及好多紅包可以拿是一個小孩最快樂的回憶了。成年後，每當過年，發現自己總是尋遍記憶中年節食物的味道。外婆會自己醃臘肉，曬香腸，醃製糖蒜和醬菜。這些都不是當年我愛吃的食物，想盡辦法用含糊不清的方式將食物丟回盤裡。現在想想，真是不知好歹的小傢伙。外婆有著南方飲食的習慣，不論今天吃了多大一碗麵，外婆總是要吃上一小碗白飯。這點我現在懂了。
外婆叫我小不點兒，小時候瘦瘦弱弱的，但個性特別開朗愛唱歌，不用人教，到嘴邊的兒歌總是可以編出一些滑稽可笑的動作跳跳唱唱給外婆聽。外婆會打賞我一顆巧克力或是花生糖。偶爾給個五塊錢，讓我貢獻到巷口的雜貨店買零食。
外婆有九個內外孫，我的反骨叛逆在家族裡早就貼上了標籤。國中時期覺得與外婆是有距離的。直到考完高中聯考那年暑假，我騎著腳踏車去外婆家亂晃，外婆見著我便塞了一個紅包給我，裡頭包了一千元，還叫我別跟母親說。我沒有拿過這麼大的紅包，開心極了！花了150元買了一個史奴比的馬克杯，那個杯子後來跟著我到了美國，陪伴我到婚姻裡，直到離婚破碎為止。這記憶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外婆也是愛我的。
高二那年外婆過世了，那天夜晚的雪特別大。睡到半夜覺得左臉頰有一股溫熱的風輕輕滑過，我醒了。同時我也聽到大哥起床去上廁所。看著電子鬧鐘三點多鐘，我感受奇異美好的平安，不疑有他繼續睡著了。第二天早上大哥告訴我他夢見外婆來看他，我提醒大哥是否應該打個電話回家，畢竟當時我們都知道外婆已經是肝癌末期了。母親接到電話很訝異也很悲傷地告訴我們，昨日外婆下午三點多過世了。想著不正是我們兩個遠在異鄉的外孫醒過來的時間嗎？大哥和我不發一語，我們都知道外婆來看過我們了。
我很想念外婆，不止是她的優雅堅毅的身影，還有緊緊連結的親情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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