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看了留言人，有點開心，我很想跟他說好，看了作業進度，眉頭卻深深鎖著。
不能去阿，一去，一聊開，今天肯定交不出來。

我滿懷無奈，撥了電話去。

"哈囉，好久不見，你最近還好嗎？"我問。

"好多了，所以可以找你喝咖啡了。有空嗎？" 話筒裡傳來熟悉的聲音。

"今天不行，我在趕東西，交不出去會被殺吧。" 我說。

"這樣阿。"他有點失望。

"你哪天比較有空呢？我再約你？" 我說。

"我一三五得到醫院，六日要陪小孩，二四嘛...也不一定。"他想了很久。

"我再來要看夜自習，恐怕一到五晚上也很難碰面。"

"那...再約吧。"

我放下電話，一邊打字，一邊心神不寧。是，是我把工作拖成這副德行，才導致我做得這麼焦慮不愉快，我活該不能出去喝咖啡聊天。

只是電話中的人，是我的國中老師，我們認識十五年了。去年暑假出國玩前和他吃過一頓飯，回國後，突然從旁人口中得知他得了癌症，當時的我只覺不可能，一定是誤傳，趕忙打電話給他，聽到的是他淡淡的說：


是，你聽到的都是真的，直腸癌第三期。


再看見他的時候，他瘦了十公斤，整個人精神狀態很糟。

"你知道嗎？有一天，我坐在病房窗前，想起自己這麼痛苦，又拖累家人跟我一起苦，真想打開窗跳下去，省得自己痛苦還連累別人。"

"別這麼說。只要你活者，就是為身邊的人帶來希望與快樂。" 我說，"更何況，第三期又不是末期，治療過程也許很辛苦，但一切會過去，你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說，不要怕連累別人，大家都希望你好起來，希望你快樂，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如果怕師母太累，要照顧小孩又要照顧你，可以把我排進去，我也可以幫忙去醫院當看護。我們這麼近，沒問題的。如果一個人待在家會胡思亂想，我可以出來陪你聊天，或是去學校走走，療養的日子會快一點過去。


再打電話給他時，他又進開刀房，虛弱的聲音中，搭不上幾句話。過幾天再打，他說他請了看護，應該不用我過去。出院後，他虛弱的不方便讓我去他家看他，約了幾次，最後都無法成行。就這樣，一直到今天我接到他終於可以找我出來的消息。

內心是很高興的，也真的很想看他到底過的好不好。聽聽他的治療過程，幫他加油打氣。


可是，稿子阿...。


編輯溫柔又帶點強硬的語氣在語音信箱中，我聽了一遍又一遍。再交不出去就真的太過份了。只是，腦海中的天使與魔鬼在交戰，耳邊響起以前一個同學說的話：

葉子，我知道你很忙，我每次打電話給你，你都在忙。可是這八年來，我也沒看過你什麼時候是不忙的。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呢？

就是這樣吧，每次都說忙，忙到很多朋友沒空聯絡，很多問候忘了說，總以為這次忙完以後就會過著輕鬆快樂的生活，可是，為什麼都沒有。一件事情結束了還有另一件，生活中，忙碌的事情從來沒有盡頭。

我想起十五年來老師的陪伴，不管我開心、難過、失望、快樂，他都為我加油打氣。和同學吵架，和情人分手，面對難以抉擇的問題，搞不清楚書到底要怎麼教起。跟他說，他總是以長者的姿態給我很多寶貴的建議，也會以朋友的角度聽我抱怨，看我心情不好，他帶我去吃好吃的東西，或陪我去散步談心。十五年來，他是這樣陪我長大的，小時候，我總說以後賺大錢我一定會記得分給你，現在長大了，卻發現自己能為他做的事少之又少。

想起他年前虛弱的模樣...。


"哈囉，"我撥了電話。

"下午，喝咖啡去吧。" 我說。

"再忙，也要陪你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