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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女兒花/徐方芳
作者: 呆掉了的 Alice~✿	日期: 2014.12.05　　天氣: 　心情:

文/徐方芳

女子與花，從來是被相互比擬的。世間花兒紛繁，卻總有一些和女子更貼近。

我們這個古老國度，第一種被用來形容女子美麗容顏的花，或許是木槿，
《詩經．鄭風．有女同車》曰「有女同車，顏如舜華」，舜華，就是木槿花。
木槿花的顏色，是幾分嬌豔粉紅素顏淺紫，活潑俏皮，恬然沉靜，
女子秀氣的單眼皮，眼瞼薄薄垂下淡青暗影，眼簾一挑，睫毛之上是木槿花那樣柔美的褶痕。

顏如舜華的女子，拈一朵桃紅的芍藥就成良辰美景了吧。
《鄭風．溱洧》中說，「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詩經》時代的芍藥原來是用來表達愛意的，類似今天的玫瑰，哪個女子不珍愛呢？
醫書上說做過愛情信物的芍藥是女子療病良藥和養顏珍品，這麼說，造化孕育了芍藥，是為了疼惜女子。

桃花始終開在女子身旁，周代那支迎親隊伍經過的桃花，讓詩人聯想到了那新嫁娘將來的美好生活，
幾千年後依然在〈桃夭〉中花朵灼灼，唐朝崔護邂逅的那一樹，與二八少女的面容相映，
寫詩的人筆端那一片明豔的紅照耀了所有讀詩的人的眼睛。

海棠是那種嬌俏嫵媚的女子，詩詞中的海棠總被美人和枝摘，海棠花下，一點胭脂一點酒，
美人便醉了，睡在花蔭裡，入了畫成了〈海棠春睡圖〉。

不知是誰賦予了丁香憂鬱感傷的意蘊，從李商隱的「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
到李璟的「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都如此，戴望舒直接讓丁香與那種安靜善感的女子關聯，
紫衫紫裙，兩條麻花辮低垂，像丁香紫色的花穗。
有首歌叫〈丁香花〉，唱的也是一個女子，一個早早凋零，教人嘆息的女子。

因為香，梔子總被女子攀折，農曆五月，梔子花開在枝頭，也開在衣襟和髮梢。
如果花香有顏色，梔子的香一定是透著淺綠的白，這種白了無纖塵，它的微光閃爍在劉若英的〈後來〉裡：
「梔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藍色百褶裙上……」，若初戀、初吻，以及其他至真至純的，女孩子難以忘懷的東西。

許多人知道紫薇這個名詞是因為它是一個女子的名字，
那個從筆端輕輕盈盈生出，嫋嫋婷婷遊走在屏幕上容顏如花性情若水的女孩，出生在紫薇花開的季節，
於是那麼多人因為名喚紫薇的女子認識了稱作紫薇的花兒。
紫薇花瓣皺皺的，好似女子寫在彩箋上又反覆被搓揉又展開的，欲說還休的心事。

紫茉莉也稱粉豆花，據說是製作脂粉的上好原料。
那一回，平兒受了委屈，反給了寶玉憐香惜玉的機會，著實地獻了一回寶，書中寫道：
寶玉忙走至妝台前，將一個宣窯瓷盒揭開，裡面盛著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遞與平兒，又笑向她道：
「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製的。」
平兒倒在掌上看時，果見輕白紅香，四樣俱美，攤在面上也容易勻淨，且能潤澤肌膚，不似別的粉青重澀滯夕顏，
這樣妝點女子，撫平女子傷痛的花兒，自然是女子的知己。
紫茉莉還有個名字叫夕顏，女子顧影自憐，嘆息青春易逝，楚楚可人。

或許沒有多少人真拿紫茉莉花子中的粉團塗臉，指甲花瓣染指甲倒是尋常記憶，
不知多少女孩指甲花瓣的顏色鮮亮在指端，草本的就像指甲花像鄉下小姑娘，一年又一年，歡實活潑地生長、開放。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只因花面相映，世界才既美且好。

●2014/12/05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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