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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失去 (下)
作者: 沙米咚咚 日期: 2018.04.16  天氣:  心情:

進去手術房後的JJ整整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被醫生抱了出來。原來第一次手術雖然是成功的,但是距離新縫合傷口不遠的周邊腸道,因為術後供血不足,造成一截大腸壞死,導致腸內的細菌由壞死處滲出感染腹腔。
醫生表示他們已經切除該截壞死組織後進行二次縫合,並用了近30罐的生理食鹽水沖洗。而在親眼看見JJ腫瘤擴散的情況後,也認為牠的癌症狀況確實不佳,只是當下實在別無選擇,只能盡力搶救。

而二次手術後的JJ,也不再像前一天那樣精神十足,而是像一灘爛泥似的被放到重點觀察區域,由那位一開始幫JJ看診的王醫生,通宵加班在旁看護陪了一宿。
等到好不容易將JJ安置好,待我們走出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鐘了,所以我那天晚上就沒有回朋友家,而是就近在醫院附近找了飯店住下。Check-in後只覺得身體很累,躺在床上卻一整晚都在關注醫生發來的訊息,一直到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早上起身後退完房就直奔醫院,看到JJ有氣無力的側躺在籠子裡,於是又請護士拿出昨天的坐墊讓我在旁邊靠著陪牠。那時雖然看得出JJ肉體是虛弱的,但是牠那雙圓滾滾的大眼還是咕嚕咕嚕的打量著經過的每一個人,不放過隔壁鄰居的一絲動態與聲響。
自從搬到重點看護區域後,JJ上面和旁邊一排的鄰居幾乎都是半身至全身癱瘓的狗狗。牠們有些是車禍造成,有些是神經問題導致的,但透過籠子裡你都可以看到牠們堅強的求生意志。一隻隻弱小的毛孩子們發抖的拖著不能自主的身軀,或是歪著脖子的腦袋,讓護士把屎把尿,有些還只能靠針筒灌食。在這樣的強烈對比之下,JJ看起來好像狀況也沒有那麼的糟糕,我當時內心如是的想...

後來見了幫JJ開刀的李院長,也是後來JJ的主治醫師,他說接下來的每一天,JJ都必須透過密集的抽血檢驗監測狀態,還要打各種點滴補充牠身體所缺失的元素。也因為JJ體內循環不太好,所以二次術後,四肢體溫偏低,血壓也不穩定導致屢次無法測出。而前一夜的術後在輸了高加索犬皮皮慷慨捐助的600毫升血液之後,JJ的紅血球素已有些許回升,但其餘各項指數仍是不太樂觀,腎指數更是有點偏高。
而JJ也一直不肯睡覺,好像體內的力氣都用來抗衡抑制身體蠢蠢欲動的炎症。側躺時可以明顯看出JJ胸口起伏的喘氣著。我只能不斷的安撫牠,希望可以讓牠感受到我們的愛與關懷,勇敢的奮戰到底。也許是真的感受到了我的心意,後來我將薄外套取出蓋在牠的眼睛上,遮住了燈光和牠的視線,牠呼吸就漸漸平穩的睡著了。

之後JJ都很乖,就這樣安靜的側躺在籠子裡休息,但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牠有滲尿的情況,時不時尿液會不自主的滴出,需要很勤勞的更換尿布墊。
那時候其實也沒有仔細想過為什麼JJ會突然滲尿,只見牠睡了一個多小時後,因為護士要打針動了一下牠的身體,牠就突然有些激動的翻起身坐了起來,結果直接撞到護士的鼻子,然後還對著人家一番吼叫。之後護士不得不在牠的頭上罩了一頂太陽花頭罩,避免牠再次突襲。當時我還覺得他是小睡片刻後精神有所好轉,還特別跟家人報了喜。

到了中午的時候,有個幾年未見的前同事透過朋友圈得知了JJ的消息,特別抽空來探望了一下JJ,兩人一起吃了頓午飯後就又匆匆趕回醫院。當時我還有點感嘆同事以前總會在朋友圈看到JJ近況時,在帖子底下留言,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本尊。

送走前同事後,那天下午還發生了一件事,有隻因為脊髓炎送進醫院急診的一隻小貴賓突然出現狀況,經過醫生搶救無效走了。當時隔著門都能聽到女主人哭的撕心裂肺,讓人不由動容鼻酸。我低著頭摸著JJ看著牠仍舊生動靈活的雙眼,那時的我是真心感到無比的慶幸...

後來X在開完會後也趕到醫院探望JJ,還帶上了醫生交代要買的兩瓶要價不斐的白蛋白,用來補充JJ體內一直流失的熱量。傍晚的時候,JJ的呼吸看起來好像又有些喘,於是X就一直握著牠的前爪,一邊拿著手機工作一直陪牠到睡著。就這樣JJ撐過了二次手術後的第一天...

當天晚上我還是就近在醫院旁的飯店待了一晚,因為沒有帶梳妝的用品,已連著兩天只能草草的洗澡淨身,所以當時的狀態只能說非常狼狽。

休息一晚後,隔天又是挺著一臉疲憊的素顏進了醫院,這時的JJ已經在打第二瓶白蛋白。李醫生說血常規的各項指數還是偏低,有些有微微的回升,腹水內仍有少量細菌,腎臟指數與昨天一樣還是明顯偏高,但整體來說,狀況有比前一天改善一點。
只是不知道為啥JJ的精神看起來卻不及前兩天的狀態,有種悶悶不樂的感覺...
後來隨機逮住了路過的麻醉醫師,閒聊了幾句後他才告訴我,JJ二次手術的那天真的非常驚險,雖然他並非動刀的主治醫生,但他全程都在一旁計算控制著麻醉劑量並密切觀察JJ的狀態。他覺得JJ能夠被搶救回來已經是一個奇蹟,足顯牠的求生意志非常的強! 而這番話如同一碇鎮定劑一樣,稍微壓下了我不安的心。

沒多久後,護士過來幫JJ擠尿,因為昨天一整天都沒有正常排尿,所以幾乎擠出了一條小河出來。這時主治醫生又飄過來關心了一下狀況,吩咐護士將JJ抓去做一次B超,檢查腹水。眼看JJ又被護士們五花大綁的摁在了檢查台上,仰躺的牠一直掙扎的有點厲害,在旁都可以看到少量腹水從傷口縫裡微微滲出...

這時李醫生二話不說,看了一輪的超音波後就捲起袖子,從JJ的腹部又抽了至少300 - 400ml的腹腔積水,同時留了一管讓護士拿去化驗。
也許是經過了一番掙扎,廢了不少精力,以至於當JJ再被抱回籠子時,並沒有太大的反抗動作。

很快的腹水化驗報告出爐,所幸的是狀況沒有惡化,但仍是有少量細菌,得靠JJ自身的白血球來消滅。這時我問了李醫生可否再嘗試帶JJ起身到外面上廁所。我想JJ已經連續躺了幾天,對一向活潑好動的牠真的是個折磨,說不定這也是牠悶悶不樂的原因之一。
醫生聽完後點點頭沒反對,就讓護士拆了有點礙手礙腳的點滴,讓我扶著JJ起身。怎料到JJ 落地後,只有前肢尚有餘力將自己撐起,下半身卻是連站都站不起來,後腳掌甚至無法自主貼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JJ癱瘓了!

這個認知讓人感到心慌,我當下的第一個想法是JJ回台計畫可能得被迫延後了! 而李醫生看到這個情況後,分析出了幾個可能的原因,但不論結果可能是哪一個,他都表示現階段無法再做進一步的檢查確認,只能先求保住性命再談後續事宜。現在回想起來,我想醫生也許這個時候已經猜到了JJ的情況,只是沒有忍心告訴我們而已。

我心疼的安撫著JJ,牠看起來也是有點驚恐,卻不明白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再次回到籠子的牠,沒多久後還吐出了一灘綠色的穢物。李醫生說因為JJ久未進食,所以吐出了膽汁和胃液,在我進一步詢問是否可進食時,他表示我們明天可能可以開始嘗試餵食流質食物。只是嘔吐完的JJ整隻狗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幹乾癟癟的趴在那裡,看上去生無可戀...

到了下午的時候,牠甚至還翻過身去,面向朝內的背對著我們。我也只能安慰自己牠是累了,想要休息了。而X下午來探望JJ的期間,牠確實有再轉過身來,但神情依舊是病懨懨的,連頭都有些懶得抬起,眼睛瞇眯的顯得很是疲累。
那天我沒有待很久,在外面洗了個頭後就回到了朋友家。在打包完行李等她回家後就跟她道別,然後搬到了醫院附近的飯店。在我離開醫院後沒多久,X見JJ又轉過身背對著自己,還以為牠需要休息就沒有逗留的太晚,而那一次...一直到X離開的時候,JJ都沒有再轉過身來看他一眼。
因為擔心JJ的情況,所以那個晚上一直有跟值班護士保持聯繫。他們表示JJ精神確實不太好,一直是睡睡醒醒,叫喚時反應不大,抱牠時也不太有反抗動作。
就這樣我們戰戰兢兢的度過了二次術後的第二天...

隔天X一早就動身去了貴州,展開稍早因為JJ的事而被強行滯後的出差行程,預計要幾天後才能回到廣州。而我則換了一間更靠近醫院的飯店,在附近吃完一碗大滷麵後才進醫院。
然而這一天...我想我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忘記那天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

當我帶著一包處方罐頭和補品走近JJ籠子時,映入眼簾的就是JJ一副難以形容的模樣。牠身軀側躺著但脖子卻以一種詭異的姿式彎折,與身體呈L型狀,還兩眼發直的望著前方。我整個驚呆了,連忙叫喚醫生和護士過來,然後整個人上半身鑽進籠子內撫摸著牠的頸部,輕輕的將牠脖子擺正,讓牠可以比較舒服的側躺下來。

而對於牠這一系列詭異的舉動,李醫生和護士看了也不知道原因,只是說在我進來之前,牠才剛剛被帶去做過腹部超音波檢查回來。護士說當時的JJ被摁住在檢查台上,一整個掙扎的很厲害,所以現在的異狀可能是過於激動,一時間沒有緩過來的表現。
我直覺事情沒有那麼樂觀,卻也只能聽從醫護人員的安排,在旁陪伴觀察。接著JJ又發生了幾次剛剛的狀況,然後又像是無法自我控制一樣的碎碎吠,同時間牠肚皮上的傷口也隨著吠叫和掙扎大幅度的扯動著,從縫口間滲出腹水。
看著JJ狀似無神低吠的模樣,真的讓人很難過。我只能請求醫生施打止痛針,試圖藉此減輕牠的痛苦。
我一邊安撫著牠,試著讓牠安靜下來維持側躺著的姿態,一邊著急的跟X聯繫,告訴他我覺得JJ的狀況相當不妙。但在電話另一頭的X沒有親眼所見,自是無法體會我焦急的心,或者是說他也無能為力...

而這頭的JJ仍持續低吠掙扎,顯得有點躁動,甚至還一度大小便失禁,從肛門處瀉出了少許的泥狀排泄物。已經近五天沒有進食的JJ,虛弱的令人心疼,但我更擔憂的是那深色的便便可能是因為腸道出血所致。護士連忙採了一些樣本拿去化驗,所幸結果出來後並未發現出血情形,我這才稍稍的放下心來。這時的JJ似乎也累了,漸漸的不在掙扎,但還是持續的吠叫低喘著,眼神仍是空洞無神的...

為了安撫JJ,我將一旁的復健醫師請了過來,只見她拿著雷射儀器輕輕的在JJ肚皮上的傷口來回掃射,藉由雷射達到消炎鎮痛的效果。我則在一旁照著醫生推薦的手法替JJ按摩著,試圖讓牠身體放鬆下來。
這時我才發現JJ的前肢因為連續幾天吊點滴而水腫,整隻前爪已經腫得跟豬蹄一樣。復健醫生見了也頗為不忍,動手將JJ的繃帶拆除,然後拿起儀器在牠的前肢上來回掃射,希望能減輕改善JJ水腫的情況。
可就在我們都以為JJ漸漸安靜下來的時候,牠突然做出要嘔吐的動作,我們兩個一驚立刻停下手邊正在做的事情,想將牠身體扶正,避免嘔吐物卡在喉嚨裡。結果這時的JJ竟然全身急速的抽搐起來,模樣非常恐怖。

復健醫師趕緊喚人幫忙,很快的JJ就被抱到小手術室裡。我快步的跟了進去,只見他們已經讓JJ戴上了氧氣罩,身上與四肢都夾了心電感應夾偵測著牠的生命跡象,而案頭上的儀器正在瘋狂吐出一連串的心電圖。
我抓了正在皺著眉頭看心電圖的麻醉醫師,著急的詢問JJ到底怎麼了。他說剛剛JJ突然出現癲癇狀況,而心電圖的結果看起真的不是很好。我眼淚當下就噴了出來,走到室外打電話給X。
X一接聽,就聽到我一股腦的哭著說讓他趕緊回來,晚了就可能再也看不到JJ了。可是那時的X遠在貴州,他最快也只能坐下午四點的車回來,但路程需要六小時,到了廣州再趕到醫院也已經是晚上10點快11點多的事了...
掛了電話,我看著JJ大口喘著氣,眼神發直的側躺在台上,我當時心裡其實已經有數JJ恐怕是等不到X了...

我接著打電話給在北京的姊姊,跟她說著JJ跟X的情況,而也是在這時,JJ又發生了一次抽搐。兩次發作時間隔的這麼短,情況看起來真的非常糟糕。JJ的主治醫生趕到後,我跟他解釋了X的狀況,並詢問他評估JJ還能撐多久。這時李醫生有點為難語帶保留的說,還是請X盡快趕回來吧。
然而這些話才說完沒過多久,JJ又突然像是抽搐了一樣,而且這次牠竟然是直接休克了。只見醫生們快速的就位往JJ嘴裡插管、打針並裝上輔助呼吸的儀器,一面還進行心臟的CPR。在幾位醫生搶救的過程中,幾乎是每按一下JJ的胸腔,牠的腹水就會從傷口縫合處大量噴出,場面很是驚悚。
最後JJ像是恢復了心跳,胸口高低起伏的喘著。我哭著問李醫生,JJ是不是很痛苦,牠是不是快撐不下去了。李醫生點點頭有點遺憾的說,剛剛已經打了一次強心針,JJ目前是靠著儀器半自主的呼吸,而這樣的狀況如果再一次休克,JJ應該就回天乏術了...

聽完之後我已再次潰堤,打了電話給X跟他說,我們讓JJ一路好走吧,看牠這個模樣太過辛苦,我的心都要碎了! 其實我也明白這個決定對我們來說,就像是一塊巨石一樣的壓在心裡。X在電話的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後,才艱難的吐出了一個好字。
接著我又打電話給姊姊,跟她說了我們的決定,她難過的讓我要勇敢面對,然後交代了很多很多要我跟JJ說的話,要我好好的跟牠道別。

雖然我知道這個決定的初衷是為了JJ好,但在簽字的那一刻,我仍覺得自己像個殘忍的劊子手,要親手送牠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我跟李醫生表示有些話想跟JJ說,他說JJ現在應該已經看不到了,但是應該還是聽得到我的聲音。接著大部分的人就默默的退出了小房間,只剩李醫生和麻醉師在旁候著。

我把頭抵在JJ的耳邊,將牠的頭環住,開始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我哭著告訴牠我們真的都很愛牠,但是實在不忍心見牠繼續痛苦,所以不得不把牠送走。我也跟牠解釋為什麼X不在牠身邊,不是X不願,是他真的趕不回來,但是X也很愛牠,希望牠不要再受苦了。
我還跟牠說,我真的很想帶牠回台灣,我姊也很期待可以在台灣再見到牠,可是我卻沒辦法帶牠回台灣了,真的很對不起牠。還有...牠這輩子真的是一個很好很乖的好孩子,我們大家都很愛牠,我們也真的好捨不得牠。這番話來來去去,有點顛三倒四的在我嘴裡重複呢喃著,我也不知道牠聽不聽得懂。再次抬起頭來時,我已經是鼻涕眼淚全部糊在臉上,伸手抓了幾張衛生紙擦拭後,語帶哽咽的跟醫生說請他用最不痛的藥讓JJ走吧。

然後我將頭再次抵在JJ耳邊,用手環住牠的上半身,低喃著重複說著剛剛的那些話。在李醫生緩緩注射藥物的同時,我也感覺到JJ的生命在我手中一點點流失,起伏的胸膛與心跳逐漸緩慢下來,然後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到最後再也感覺不到。

李醫生伸手探測了脈搏和心跳後,輕輕的跟我說JJ已經走了。身旁的醫生也開始協助拆解最後一刻仍掛在JJ身上的各種儀器,四肢上的繃帶等等。就在麻醉醫師卸下綁在嘴上的管子時,JJ竟然還作勢乾嘔了兩下。我有點驚訝,但也明白醫生說的那只是神經反射動作而已。的確...頭再次放下的JJ,眼睛一直沒有閉上,卻也沒有再醒來過。
兩位醫生的手腳很快,將JJ剩下的腹水與尿液跟殘留的排泄物擠出清走,然後在肚皮上的傷口貼了一塊紗布,蓋上一條毛毯後,就靜靜的退出了房間。

世界彷彿一瞬間安靜了下來,JJ就像一尊標本一樣側躺在我面前,一切都感覺好不真實。我哭得有點發麻,卻也明白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要幫JJ處理。當下聯繫了朋友安排了火化的服務,請姊姊上網下載了佛經,然後就靜靜的握著JJ 的前爪,為牠低聲誦讀著。期間朋友也特地請假搭車過來探望,安慰了一番才離開。

時間過得很快,我一邊念經一邊用手輕輕順著JJ的毛髮,感受著牠的餘溫和觸感。在我念完整本地藏經時,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然後我就這樣一直陪著JJ,最後終於等到了X...

這時JJ身體已涼,身軀僵硬,眼裡的神采也早已隨著牠的離去,顯得黯淡無光。X風塵僕僕的走進來,臉上是掩不住的疲憊。他神色凝重,坐在JJ的另一側,靜靜的摸著JJ的頭跟耳朵,什麼也沒有說,好像再說什麼也沒什麼用了。

火化服務的人很快的趕到,將JJ裝箱送上車後載著我們開往郊區的焚化爐去。
在車上的時候,X突然有些感慨的說到他覺得JJ這輩子真的沒有給他操過什麼心,本來還擔心術後癱瘓的JJ之後的照料,還有是否還能帶回台灣的問題,但這些JJ都沒讓我們煩心到,就這樣離開了。其實我也認同這個現實面的問題,但我也跟X說我覺得JJ對他真的很好很貼心,在牠最痛苦最狼狽的最後一刻,牠都沒捨得讓X看到,而是讓我一人面對...

X聽聞不語,之後兩人都沉溺在失去JJ的感傷中,沒多久就到了焚化廠。那兩位火葬服務的先生將裝著JJ的大箱子拉進了室內。這時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細雨,彷彿老天也在為JJ的離去感到惋惜。很快的JJ就被放在清洗台上做完簡單的淨身,然後蓋上往生被,最後置放在爐架裡被推了進去。在工作人員按下開火鍵的那瞬間,我半摀著臉大聲喊著火要來了,讓JJ趕快跑開,眼淚也不自主的再次潰堤,只因我知道這一別之後我就再也看不到JJ了...

接著我跟X被安置在會客區裡等候,兩人商量著JJ的最終去處。最後決定讓我將骨灰帶回台灣,撒葬在寵物的秘密花園裡。我想生的時候帶不了牠,死了以後終於可以如願帶走,可惜卻是以這樣的形式。

焚燒完待冷卻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負責火化的那位先生將爐子拉開,JJ一身光亮的皮毛已經化為一堆碎骨,一點也看不出本來的原貌。工作人員拿著刷子小心翼翼的將骨頭清理出來放在鐵盤上。他一邊撿骨一邊跟我們解說JJ的每一塊脊椎骨上都有一個小黑點,看起來病理應該是在脊椎上。
我回想起醫生最後的話,好像也確實間接證實了這一點。記得李醫生說JJ術後循環不佳,腎臟無法排毒,最後那幾天的毒素應該已經竄到了脊髓神經,所以才會有癱瘓的情況以及後續癲癇抽搐的狀態發生。
但這一切又怎會是我們能預料的?我從來沒有想過JJ會得到癌症,就如我從來也沒有想到JJ會是因為術後併發症而離開我們一樣...

接著那位先生將JJ的骨頭全部濾出後,研磨成粉用防潮布包好裝進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瓷罐裡。最後JJ留下給我們的除了回憶,就只剩下這些碳水化合物。
待一切圓滿結束,在火葬服務的先生把我們送到山下的時候,已經是快凌晨3點鐘了。

我回到飯店後,又跟姊姊在電話上談了好久,這時才將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感宣洩出來。兩人彼此心中都帶著不捨與自責,這種感覺一直深深的困擾著我們無法釋懷...

我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虧欠JJ的。在我剛回台灣的時候,雖然一直有計畫要帶牠回台灣,然後也確實有去詢問過方法和預留一筆基金,但是由於流程太過於繁複,所以後來在X的反對與當時家人沒有那麼支持的情況下,我並沒有堅持到底。其實我也明白自己是在逃避,潛意識覺得JJ的到來,是個可能會影響我之後生活的責任與包袱。
所以...我任由X的安排,讓JJ一直在良成寄養與X家中來回奔波,甚至在X搬家後的一年半裡,明知X長期將JJ寄養在良成而毫無作為。雖然我知道良成的人都很疼愛JJ,但畢竟寄養的狗狗數量那麼多,牠能分到的關注跟待在我們身邊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雖然姊姊到北京工作後,將JJ接過來的念頭又再度復甦,但卻一直都有其他的優先考量和因素而有所耽擱,我們總想著JJ還年輕也還有時間再做安排。然而現實的殘酷就像一枚炸彈一樣,毫不留情的將睡夢中的我們全數炸醒,卻連一點機會也沒有留給我們。

後來仔細回想JJ最後的那幾年,應該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很孤獨的吧?最怕打雷的JJ,又是如何獨自熬過那段沒有我們在身旁的日子呢?
也正是因為這些內疚與虧欠,讓我真的很難面對JJ突然的離去...一時間整個人就像被愧疚與遺憾排山倒海的掩蓋,幾乎窒息...

於是接下來的幾個晚上跟姊姊通電話時都有點像鑽進死胡同一般打轉,不停的沙盤推演如果當初怎麼做,結果會是如何,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兩人講著想到就哭,哭了還是繼續講...

但沒多久姊姊就告訴我,在JJ走的隔天,當她正在為JJ念經的時候,突然有個感知告訴她,讓她不要擔心。她突然有種感覺,覺得JJ已經到了那個地方,現在很平靜也很安詳,沒有怨恨也沒有難過。

之後又有一個晚上,在她難過的與朋友講電話談論JJ的事時,她突然感到腳邊有被蹭了一下的感覺,當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讓她有種直覺是JJ來看她了。雖然這個感覺沒有持續很久,充其量只維持了幾分鐘而已,但她很確認有這件事,並不是自己憑空亂想的。

而在我離開廣州的最後一晚,姊姊又跟我聊了好久。經過連夜敞開內心的暢談後,我心中其實仍是非常不捨,愧疚也依然存在,但心底確實也漸漸的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而比較玄的是,那天晚上當兩人又講到我心裡最解不開的死結時,姊姊突然福至心靈的跟我說,我與JJ今生的緣分就是要在那短短的七天裡,陪牠走完這生最後一程...說完後她立即表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來,而這也不是她會講出來的內容,只是...真的覺得冥冥之中有個聲音想透過她來傳遞這個消息給我...

要回台灣的那天早上,我從醫院旁的飯店走出,拉著行李走到醫院外的空地停駐。一抬頭就看到那位一開始幫JJ看診的王醫生,他正好就在醫院前停放著腳踏車,門口站著的則是照顧JJ到最後一刻的那位護士。我沒有想到會再看到他們 ,想起JJ剛到醫院第一天的模樣就突然一陣鼻酸,那時的牠精神是那麼的好,真的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彷彿有一種起點就是結束的錯覺,似乎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

後來我很順利的將JJ帶上飛機回到了台灣,暫時安放在淡水的一處寵物靈骨塔內。打算過幾年之後,再把牠撒葬在秘密花園裡,讓牠歸於塵土長眠大地。

而姊姊的那些話我一直都放在心裡,雖然我一次也沒有夢到過JJ,也完全沒有什麼特殊感知和靈光乍現。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的很想親自感應,也很希望能夠再有機會可以跟牠見面,然後告訴牠我真的很想牠...

Jay Jay
2011.11.08 - 2018.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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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8-04-18 22:51
他, 43歲,新北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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