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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歸陸-----------2
作者: 玻璃水晶	日期: 2011.06.12　　天氣: 　心情:

你點了一根菸，默默抽完，身旁同樣一身黑的友人又遞給了你一根，你說不必，吐出煙需要嘆息，而你已經用完了今日嘆息的次數。

第幾場葬禮了？不知道。你只知道在你的人生裡喪事多，喜事少。

畢竟替別人扛了幾次棺木後，就理所當然得被視為賓葬業者，你認為這沒什麼不好，也算是做做功德。

但也不能說你的人生都在喪事中，兒子的婚禮都還沒辦過呢

你謝了友人從家鄉帶來的一包鹹菜，暗暗慶幸自己還不是想像中那麼令人不屑一顧的。倒是他那串慰問身子的話令你有些不悅。

「老子身體很好，不用你擔心。」你想直接這麼說，但似乎什麼哽住了喉嚨，你說不出話。你只是個頑固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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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煮了鍋鹹菜鴨，六點半等兒子回來。

但今天你累了，就先睡了，忘了把湯拿去保溫，忘了替兒子開門，甚至忘了開燈，兒子怕黑。於是他也就不進來了。

你相信兒子只是在賭氣，哪天氣消了，他就回來了。

到時候要好好替他找個適合的人，結了婚，抱抱孫子，教他讀書、寫字、畫畫、唱歌，幫他建立起他的家之類的。

還有還有，要先向兒子道歉，那天不小心睡著了，沒有好好的端一碗湯給你，原諒爸爸，爸爸下次會記得……

你又落淚了，明明沒有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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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計較了，好嗎？如果你說你要去旅行，爸會同意的，但別忘了回家。

如果你忘了回家的路，就問海，他會找爸來帶你回家，但千萬別放棄。爸會日日夜夜向海寫信，詢問你的消息，寫到
沙灘上再也刻不出一個字。

我像小孩，我承認，但這是你教我的，年幼的你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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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強烈的奔向海的渴望向你襲來，你的體內像湧起波濤大浪，海的呼喚。

你拋下一切衝向海灘，使勁的抓起一把沙，像注入所有靈魂般向空中撒去，有些落到海裡，有些停在空中，有些回歸地面。

哪裡？哪裡才是你的歸處？你終於大聲吼了出來。

記憶裡你從來不知道彩虹的顏色，只是將一切付出給藍，但那片藍又帶來了什麼？燻滿全身的黑？你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喘著愧疚與絕望，淚水爬滿你的臉。

幾小時後，你甩了自己幾個巴掌，逼自己清醒一些，卻打不落那些纏滿全身的，現實的沙。

為何要去眷戀海？明明陸地才是你的家。

是的，這是你曾跟兒子說過的，怎麼反倒自己產生矛盾了？也罷，你有多久沒說話了，恐怕連自己也不清楚。

「旅行？能去哪裡？」

「都好。」兒子買了台機車。

他問你為何執著於海，不覺得很無趣嗎？既乏味又毫無意義，何不多找人聊聊，像附近那些坐在大樹下，下棋、打牌的人也好啊。成天看海，別人看來就是個很明顯的憂鬱症患者。

還是你想學習修道人啊？你悟出了什麼道理嗎？

「沒有什麼道理啊，我又不是哲學家。（因為看到海，讓我有一種能安心死去的感覺吧。）」你吞下這句帶絕望的話。

幾年後你終於了解，兒子嚮往飛行勝過問候天空。

靜靜的，海平面與幾隻盤旋其上的鳥對望著，海面對臨暮的黃昏在流淚，鳥看不見，本能的啣了條魚。

海遺忘了他的姓名，很傻的等待。命運安排他等待，他就等。

好幾次他想上陸，又被硬生生的拉回來，彷彿天生就該被冷落、被遺忘。

有時候他羨慕鳥兒，可以飛，可以走，可以找到另一個空間來抒發他的悲傷。

而那個足以容納他的地方，只有天空，他想飛，他只想飛。

脫下外套，你熱了碗湯，替兒子開門。

「我回來了。」你注意到他旁邊多了個長髮女子。

「女朋友。」他說。

你趕忙再舀了一碗湯，端到桌上。你笑得開心，皺紋又出來了。

「還記得回來，你這小子。」

「拜託，你都來接我了。」他沒好氣的說。

你走向前抱住兒子，即使你的手已漸漸化成灰燼，固執的你硬是扯下曾蓋著臉的白布，這樣，海才會認得你，才會指引你方向，才能讓兒子找到你。

「海叫我來，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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